赵大山叹着气走了,院子里那些看热闹的也散了,只剩下满地狼藉和那摊刺眼的血。王桂花大概是怕了我这个“杀人犯”,抱着那个小丫头,躲回西屋,“砰”地一声关紧了门,连骂声都咽回了肚子里。
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风吹过来,带着一股子血腥味,熏得人想吐。
我瘫坐在地上,半天没动弹。力力慢慢挪过来,小手冰凉,轻轻拉住我的手指,声音带着哭腔,抖得厉害:“娘……你……你流血了……”
我低头一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个口子,可能是刚才抢刀或者打架时弄的,血糊糊的。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心里的疼,比这厉害一千倍,一万倍!
我看着地上撒落的玉米碴子,看着西屋紧闭的门,再看看我那被占了的、堆满破烂的东屋,一股邪火“噌”地又冒了上来,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砍了张左腾一刀,是解了点气,可这远远不够!他们欺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抢我的地,推我儿子,占我的屋,抢我的粮!新仇旧恨,像毒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今天要是不把这口恶气出透了,我吴香香就算白活了!
我猛地站起身,拉着力力,几步就冲到了东屋门口!看着屋里那些属于张左腾和王小丽的破烂家什,看着炕上那床花里胡哨的恶心被子,我眼睛里的火苗子都快喷出来了!
“力力,你在门口等着!”我把力力往后拉了拉,自己一头扎进了东屋。
我像头发疯的母牛,看见什么扔什么!破箩筐?给我滚出去!烂锄头?扔!脏麻袋?丢!那个快散架的破风箱?去你妈的!我连拖带拽,连踢带踹,把张左腾和王小丽那些占地方的破烂,一件不剩,全都狠狠地扔到了院子当间!
最后,我一把扯下炕上那床花被子,像甩一条死狗一样,奋力扔到了那堆破烂顶上!被面脏兮兮的,沾着不知道什么污渍,看着就恶心!
做完这些,我站在门口,喘着粗气,看着院子里那座由破烂堆成的小山,心里的火不但没消,反而越烧越旺!光是扔出去,还不够!这些东西,就像张左腾和王小丽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脸,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我的眼!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子里!
烧了它!一把火烧个精光!看你们还敢不敢再来占我的地方!欺负我?我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转身冲进厨房,在灶台边摸到了那盒火柴。手指因为激动和愤怒,有些发抖,但我还是坚决地抽出了一根。
“嚓!”一声轻响,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起来,像一朵妖异的花。
我拿着那根燃烧的火柴,走到那堆破烂前。破布、烂木头、干草……都是最好的引火物。
“欺负我……让你们欺负我……”我嘴里喃喃着,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和决绝。我把手里的火柴,轻轻丢向了那堆破烂。
火苗碰到干燥的杂物,“轰”的一下就窜了起来!先是小小的火舌,舔舐着破布和干草,随即就像得到了号令的士兵,迅速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把半个院子都映红了!木头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像是张左腾和王小丽在火里惨叫!
力力吓得躲在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小脸煞白:“娘……火……好大的火……”
我站着没动,任由灼热的气浪扑在脸上,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烧吧!烧得越旺越好!把这些脏东西,连同我的屈辱和仇恨,一起烧成灰!
西屋的门猛地被拉开,王桂花探出头,看到冲天的火光,吓得尖叫起来:“天杀的!你放火?!你要烧房子啊!快救火啊!”
可她只敢在门口叫唤,不敢过来。她是真怕了我这个敢动刀砍人、又敢放火的“疯子”了。
火光引来了还没走远的村民,大家看到这景象,都惊呆了,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救火。毕竟,这是我扔出来的东西,我放的火。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赵大山去而复返,看到这冲天的火光,气得直跺脚:“吴香香!你……你真是无法无天了!砍了人又放火!你……你……”
我看着赵大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静得吓人:“赵支书,我烧的是他们占我屋的破烂。我的屋,我想烧什么,就烧什么。谁要是觉得我犯法,就去告我。大不了,我再去蹲大狱。”
赵大山被我这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重重一跺脚,招呼几个胆大的村民:“还愣着干啥?快弄水,别把房子点着了!”
几个人这才七手八脚地打水来泼,好在火势主要集中在那堆杂物上,离房子还有点距离,很快就被扑灭了。但那些破烂,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黑乎乎的木炭和灰烬,冒着青烟,散发着一股焦糊味。
院子里一片狼藉,水渍混着灰烬,更加没法看了。
我冷冷地看着那堆灰烬,又看了看吓得不敢出声的王桂花和紧闭的西屋门,拉着力力,转身走进了终于清静下来的东屋。
屋里空荡荡的,炕上光秃秃的,但至少,这是我的地方了!谁也别想再进来!
我关上门,插上门闩,背靠着门板,浑身脱力。放火的那股劲头过去了,剩下的只有疲惫,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力力靠在我腿边,小声问:“娘……我们……还能住这儿吗?”
我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声音沙哑却坚定:“能!以后,这就是咱们娘俩的地盘!谁再敢来,娘就跟他们拼命!”
这一次,我是真的豁出去了。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去他妈的!从今往后,我吴香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欺负我,我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一个都跑不了!
窗外,夜色深沉。但我知道,这场火,不仅烧掉了那些破烂,也烧掉了我心里最后一点软弱。剩下的,只有坚硬的、复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