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桂娥和曲桂香姊妹俩正在聊着天，宋美荣带着刘乃芳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宋美荣一进屋就说:“娘，你是从姥姥家过来的吧？小姨，我没有去姥姥家，直接到你这儿来了。这是我婆婆。”又转过头向刘乃芳介绍:“这是我小姨。”
曲桂娥微笑着迎接来客:“大姐，快进屋坐呀！吆，这半大小子真俊啊。”
刘乃芳说:“见过妹子，这是我侄子。”她指着小男孩说:“佳玉，快叫大姨。”
佳玉乖巧地喊了声：“大姨。”声音清脆，让曲桂娥心里欢喜，忙说道：“哟，真懂礼貌的孩子，叫刘佳玉，是吧？快进来。”
刘佳玉高兴地进屋了，曲桂香也笑着招呼大家坐下，曲桂娥又去端来几碗水。宋美荣拉着曲桂娥的手，笑着说：“小姨，这次来啊，是有点事儿想跟您商量。”
曲桂娥笑着点头：“有啥事儿你就说，跟小姨还客气啥。”
这时，一直安静的刘佳玉突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角的一个旧箱子，眼神里满是好奇。刘乃芳看到了，轻拍了下佳玉的头，轻声说：“别乱看。”
可刘佳玉的注意力似乎全被那箱子吸引了，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到箱子旁，刚要伸手去打开，箱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把刘佳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大叫起来。这一叫，让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曲桂娥笑着说:“这半大小子，胆子那么小，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别怕。”
众人都跟着曲桂娥一起来到箱子跟前，原来是一只大猫搂着一窝猫仔。刘佳玉为自己的胆怯感到很不好意思，不住地挠头。这时候玲玲和英子从外面回来，见家里来了客人，正想再一次跑出去玩，被曲桂娥把她们两个喊过来:“你们两个回来，带上小佳玉一起玩。”
玲玲和英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到了刘佳玉面前。玲玲上下打量了一下刘佳玉，撇撇嘴说：“走吧，带你去院子里玩。”
刘佳玉眼睛一亮，赶紧跟上。到了院子，刘佳玉直奔牛栏子去了，玲玲和英子跟在后面。英子笑着说:“这家伙真是的，居然对牛栏子感兴趣。”
刘佳玉好奇地问:“这里是牛圈吗？怎么会这么多牛粪？”
玲玲哈哈哈笑起来:“你的问题好奇怪，牛圈里没有牛粪，难道说会有粮食吗？”
英子也笑了:“你们家没有牛圈吗？”
刘佳玉说:“没有啊，那你们家好多牛吗？怎么会这么多牛粪？”
英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笑死我了，怎么会对牛粪感兴趣。”
刘佳玉被笑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只是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大的牛圈，也没看见过这么多的牛粪，你们家有好多牛吗？”
英子说:“对啊，我们家有四十二头牛，两匹马。”
刘佳玉瞠目结舌:“这么多啊？那它们现在在哪里啊？”
玲玲说:“这么多牛还能放在家里吗？去山上吃草了呗。”
刘佳玉说:“我姑姑说，你们的爹死了，家里也没有男娃，都是女娃，那谁去山上放牛呢？”
英子被他说得不开心了:“你姑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啊？我们家的事关你什么事？”
玲玲想了想，还是耐心地跟刘佳玉说:“我们家现在确实没有男娃，我们有一个哥哥，不过现在不在家。”
刘佳玉又好奇地问:“你们的哥哥不在家，那他在哪里哦？”
玲玲回答说:“他在很远的地方，在沈阳了。”
刘佳玉接着问:“那这些牛是谁到山上去放的呢？”
英子不耐烦的回答:“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呀？这些牛都是我姐姐上山去放的。”
刘佳玉瞪大了眼睛:“你姐姐？你居然说是你姐姐上山去放牛？”
英子没好气的回答:“对呀，这有什么奇怪吗？”
刘佳玉态度坚定地说:“当然奇怪了，一个女孩子上山去放牛，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坚决不信。你们两个在撒谎骗我。”
玲玲也生气了:“我们没有撒谎，我们没有骗你。”
英子更生气了:“我们不带你玩儿了，居然说我们骗你。”
刘佳玉感到一肚子的委屈:“你们就是在骗我，我一个男孩子都不敢上山，你们居然说是姐姐上山去放牛，怎么可能呢？你们骗人，我坚决不信。”
刘佳玉说这话时，脖子梗得笔直，活像只斗架的小公鸡。
说着刘佳玉委屈地跑回屋子，带着哭腔跟刘乃芳说：“姑姑，她们俩骗我，说是她们的姐姐上山放牛，哪有这种事。”
刘乃芳轻声安慰：“佳玉乖，别着急，也许人家说的是真的。”
曲桂娥听到动静走过来，笑着说：“佳玉呀，我们家的姐姐真的是去山上放牛，两个小姐姐没有骗你。”
刘佳玉还是满脸不信，他没好意思再顶嘴，坐在姑姑身边听大人们在说话，不想再跟两个骗他的小女孩儿在一起玩儿了。
这边刘乃芳对曲桂娥很满意:“妹子，我许多年之前就听说过你的故事，你受苦了。这人啊，有时候真得认命，我们自己有时候真说不算。但是，老天爷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自己选择，你现在就有这样的机会，你可不能错过啊。”
曲桂香赶紧趁热打铁:“对啊，桂娥，你要给自己一次机会，这一次谁也不会强迫你，你自己完全做主。”
曲桂娥有些为难:“我实在不想迈出这一步啊，你们看看，这还没在一起呢，几个孩子就闹腾了，你说如果天天在一起的，会不会吵翻天了？”
英子在一旁站着，听大人们在说自己，不服气地说:“我们没有吵，是他说我们在骗他。”
曲桂娥生气地瞪了英子一眼:“去一边去，大人说话不许插嘴，没规矩。”
玲玲赶紧把英子拽出去了。
刘乃芳说:“女孩子还是比较听话，主要还是得看男孩子的品性。我家佳玉啊，其实就是好奇心重，性子直。妹子，你就别顾虑孩子们这点小摩擦了。”
曲桂娥叹了口气，“大姐，我是怕这重组家庭麻烦事儿多，孩子们相处不好，我夹在中间难做人。”
宋美荣笑着说：“小姨，您就别担心啦，孩子们慢慢处感情就好了。而且这事儿对您来说是个新开始，说不定以后日子越过越好呢。”
这时，刘佳玉悄悄凑过来，拉了拉曲桂娥的衣角，小声说：“大姨，我刚刚不该说姐姐们骗我，我错了。”
曲桂娥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小伙子真懂事，知错就好。等会儿出去跟姐姐们道个歉，一起好好玩儿。”
刘佳玉重重地点点头，转身跑出去了。他跑到院子里，看到玲玲和英子正坐在石凳上生闷气。他走上前，红着脸说：“姐姐，我错了，不该说你们骗我，你们别生我气了。”
玲玲和英子对视一眼，原本的气也消了不少。英子嘴快，说道：“行吧，那我们就原谅你啦。”
三个孩子又玩到了一起，笑声在院子里回荡。屋里，曲桂娥看着孩子们和好，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刘乃芳趁热打铁，接着说：“妹子，你看孩子们这么快就和好了，以后肯定能相处得不错。你就别再犹豫了。”
曲桂娥思考良久，还是顾虑重重：“就算我同意，你们也看到了，这一大家子几口人呢？如果我大姑娘不放牛了，家里就没有收入来源，光靠大哥一个人能行吗？”
宋美荣快人快语:“小姨，代替一个人都能养活你们全家。我大舅养活你们还不是小事儿。”
刘乃芳说:“对呀，对呀。这你就别操心了，我弟弟能干着呢，供你们全家吃饱饭是没问题的。”
曲桂娥还在犹豫:“大姐，你容我再考虑一下。我去跟我娘和我哥哥们商量一下再说。”
曲桂香听说妹妹要去跟娘和哥哥们商量，吓得赶紧阻拦:“桂娥，不是说这一次让你自己选择吗？你好不容易有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
曲桂娥皱着眉，有些无奈道：“姐，还有大姐，这可不是小事，我得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这牵扯到一大家子的生活，我不能擅自做决定。”
刘乃芳也劝道：“妹子，你这自己的事儿自己拿主意就行，跟他们商量说不定还节外生枝。”
曲桂娥却心意已决，“大姐，我还是想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他们都是为我好，肯定也会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
这时，在院子里玩闹的孩子们跑了进来，玲玲拉着曲桂娥的手说：“娘，我们和佳玉玩得可开心了，你就别愁眉苦脸啦。”
曲桂娥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心里一暖，“好，娘知道了。你们去接着玩吧。”
孩子们又跑出去玩了。曲桂娥的目光追着孩子们跳跃的身影，像守着最后一茬庄稼的老农。她深吸一口气说：“大姐，我还是要去和家里人商量，之后再给你们答复。”刘乃芳见她如此坚持，也只好点头同意。
曲桂香见妹妹不给自己面子，心里特不得劲儿:“桂娥，我没想到你连我的话都不听，想当年你嫁过来的时候，我其实跟爹狠狠地吵了一架，但是那时候我们说着不算，吵架也是白吵。
关键是你自己也没有坚决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事一直在我心里头挂着，想起来就替你难过。现在，你有了这样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放弃主动选择的机会呢？”
曲桂娥眼含热泪:“大姐，我知道，我们姊妹里面你对我最好了，就你对我最关心。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只是我还是不能确定，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怕处不好这里面的关系，我也怕自己命不好牵连别人。”
刘乃芳说:“妹子，你快别想那么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谁也不会怪谁。就像你自己，前半辈子都过去了，咱们也不能怨谁。
“后半辈子由你自己来决定。今天这个事呢，谁也不能逼你，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该不该自己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
曲桂娥沉默良久，缓缓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大姐，我明白了。我会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我自己好好权衡一番再做决定。”
曲桂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桂娥，你就该为自己活一回。”
刘乃芳也点头赞同：“是啊，妹子，想好了再做决定。”
天色渐晚，刘乃芳一行人起身告辞。曲桂娥把他们送到门口，刘佳玉却执意不肯离开:“大姑，我不想走，我想等放牛的姐姐回来，我要看看好多的大牛，看看那个了不起的姐姐。”
刘乃芳没想到刘佳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要回家了，你不跟我走，你自己能回家吗？”
刘佳玉说:“我自己能回去，我要在这等放牛的姐姐回来。”
刘乃芳无奈地看着曲桂娥：“妹子，这孩子倔得很，要不就让他留下等会儿？让他看看牛群，也让他长长见识？”
曲桂娥笑着点头：“行啊，就让佳玉留下吧。”
曲桂香也说:“让孩子留下吧，正好先适应一下环境，让孩子们在一起先摸摸底，大人孩子心里都有个数。”
刘乃芳千恩万谢后，和宋美荣一起离开了。
曲桂香则留下来，她要跟曲桂娥单独聊聊。玲玲和英子拉着刘佳玉在院子里继续玩，时不时望向村口，盼着小牛倌回来。
刘佳玉一遍遍望着逐渐向西边山头落下的夕阳，又望望玲玲她们告诉他的小牛倌回来时候路过的山路。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终于，远处，在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出现了牛群和小牛倌的身影，一群牛跟在小牛倌身后慢悠悠地走来。
刘佳玉眼睛都看直了，他们几个飞跑着迎了出去。等他们走近，刘佳玉满脸崇拜地说：“姐姐，这么多牛，你一个人看着，你真厉害啊！”
小牛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他的头:“这是谁家的帅小伙呀？”
刘佳玉笑着说:“我叫刘佳钰，大姐，他们两个，就是玲玲和英子，她们说你……我可崇拜你了。”
玲玲笑着说：“佳玉，这下你相信我们了吧？”
刘佳玉用力点头：“我信啦，姐姐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勇敢。”
小牛倌心里一暖，有一种温热的东西从心窝漫上来，像化开的冻梨汁，甜里带着涩。几个孩子相互认识一下，又开心地聊着。
小牛倌十三岁，玲玲十一岁，刘佳玉十岁，英子八岁。几个孩子自己论资排辈，英子很不服气，又多了个哥哥，她还是最小。
小牛倌带着牛群进了牛栏，开始熟练地清理牛圈。刘佳玉在一旁看得入神。他看见大白马甩着头，对他看了又看。
出于好奇，刘佳玉拽了一下马尾巴，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看一匹马，没注意到马尾巴居然这么长。大白马朝他喷了一下鼻子，表示强烈不满。
刘佳玉感觉挺有意思的:“你还生气了，呵呵，我看你生气是啥样？”
刘佳玉又使劲拽了一下马尾巴，结果大白马真生气了，突然一个后脚踹，踢在了刘佳玉腿上，疼得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畜生撂蹶子时带着牲畜特有的狠劲，那蹄子划出的弧线像道残月。小牛倌见状，赶紧跑过来，一边安抚刘佳玉，一边呵斥大白马。
玲玲和英子也围了过来，满脸担忧。“佳玉，你没事儿吧，都怪你调皮去拽马尾巴。”玲玲着急地说道。
刘佳玉哭得更凶了，“我就是想看看嘛，它怎么还真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