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公寓里一片寂静。0号保持着军体拳的收势动作，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虽然系统已将每个招式的完成度优化到99.7%，但他仍选择反复演练——这是父亲教他的，任何事都要做到极致。
出门时天刚蒙蒙亮，晨雾中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
白大叔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当0号那身笔挺的军训服进入视线时，他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鞋带。
“白大叔？”0号停下脚步，蓝色眼眸在晨光中微微闪动，“这么早没出车？”
白大叔喉咙发紧，想起口袋里的银行卡，又想起女儿病房里冰冷的仪器。“嗯……车……车坏了。”
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不敢直视0号的眼睛，“正要去修。”
0号微微点头：“注意安全。”转身要走时，又补充道：“如果有困难，可以说。”
这句话让白大叔浑身一震。看着0号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惭愧。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缴费提醒。
白大叔望着远处操场上渐渐亮起的灯光，指甲刺破掌心渗出鲜血。
他摸出那张卡片，金属质感硌得生疼，最终还是把它攥进了衣兜。
白大叔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欠款数字，又看向远处0号消失的方向，心一横，拨通了孙耀的电话。
“想通了？”孙耀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
“我……我答应你。”白大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就对了。”孙耀轻笑一声，“今晚九点，你开着出租车在校门口等他，就说顺路载他一程。
记住，别露出马脚。把人带到城西的废弃工厂，剩下的事不用你管。”
“那钱……”
“放心，只要事情办妥，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要是敢耍花样……”
孙耀的语气陡然变冷，“你女儿的命，可就不好说了。”
…………
清晨的操场上，彩旗猎猎作响。
八点五十分，三辆黑色轿车鱼贯驶入校门，碾过特意冲洗得发白的柏油路面。
校门口执勤的保安立正敬礼，腰杆挺得笔直，目送车辆停在操场东侧的临时停车区。
总教官李建国早带着全体教官在主席台下候场，迷彩服熨烫得棱角分明，胸前的军功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不时抬手看表，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鬓角的白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当市教育局王副局长踩着锃亮的皮鞋走下轿车，他立刻跨出半步，标准的军礼带起一阵风：
“报告领导！番茄大学军训团列队完毕，请指示！”
王副局长摘下墨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操场上整齐列队的学生。
他身后跟着数位西装革履的随行人员，有人抱着文件夹，有人举着摄像机，还有个年轻秘书踮着脚调试话筒。
“按计划进行吧。”王副局长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向全场。
李建国转身面向队伍，手中的喇叭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全体都有！稍息！立正！”
他的皮鞋重重砸在地面，惊得第一排的学生肩膀微颤，
“今天的汇报表演，代表着咱们军训团的脸面！各连队注意，给我拿出十二分精神！”
随着他的手势，军乐队立刻奏响进行曲。
鼓点声中，王大雷带着0号所在连队迈着正步进入表演区。
0号走在队列最前方，迷彩帽檐下的蓝眼睛纹丝不动，余光却在快速扫描身后同学的动作幅度
“军体拳——预备！”王大雷的吼声盖过音乐。
0号右拳挥出的瞬间，带起破空声，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胖子呼吸急促，动作比大伙时慢了一秒，但问题不大。
观礼台上，王副局长微微前倾身体，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他身旁的校领导擦着额头的汗，小声解释：“这个排头的学生是重点培养对象，各项表现都很突出……”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原来队伍后排有个学生踢腿时没站稳，踉跄着撞向旁边的人，引发一阵骚动。
李建国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抓起喇叭正要发作，却见0号不动声色地调整站位，用自己的身影挡住了混乱区域。
这个细节让王副局长停下记录，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挺拔的身影。
然而当套路走到第三式“弓步冲拳”时，队伍右侧突然传来“哎哟”一声。
胖子因动作幅度过大，直接踩到了矮子的脚，两人踉跄着撞向旁边的瘦子，多米诺骨牌般引发一阵连锁晃动。
观礼台上响起零星的抽气声，0号的瞳孔微微收缩，系统立即计算出当前失误率已达37%。
“稳住！保持节奏！”0号压低声音提醒，同时调整站位试图用身形挡住混乱。
但更多破绽接踵而至——有的同学忘记转体角度，有的手臂格挡高度参差不齐，原本整齐的方阵变得七零八落。
表演结束了，效果十分不好。
“稍息！”王大雷小跑着过来，压低声音说：“别往心里去，新兵蛋子第一次表演……”话没说完就被0号打断。
“是我的责任。”
0号盯着自己仍在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些本该同步的动作数据在视网膜上不断闪烁，
“我没有提前预判他们的体能极限，也没针对薄弱环节加练。”
他想起昨夜只顾着自己反复演练，却忽略了逐个检查队员动作，他没有做到领导者该做的事。
此刻的观礼台上，领导们的议论声清晰传来。
“那个排头兵不错，但整体水平参差不齐”
“这要是上战场，早成活靶子了”
每一个字都像子弹般击中0号的核心程序，他第一次对“领袖”这个角色有了具象认知
——团队的失败，是领袖的问题。
…………
暮色像融化的墨汁浸透校园，0号垂着头往校门口走，迷彩服肩章被晚风掀起褶皱。
“阿林！”带着哭腔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晓妍跌跌撞撞地跑着，黑发散落在苍白的脸颊两侧，军训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
她猛地拽住0号的袖口，指尖冰凉：“对不起……都怪我……”
泪珠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我弓步时膝盖发抖，转体慢了半拍，我知道连累大家了……”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纹路渗出来，在迷彩布料上晕开暗红的花。
0号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菱形，还未开口，晓妍突然跪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惩罚我吧！只要你能消气……”
她的声音混着哽咽和喘息，“我早就该被毁掉的，从那年没保护好你开始，从见到你却不敢说话开始……”
“起来。”0号蹲下身，语气严肃。
他的机械手指悬在晓妍颤抖的肩膀上方，最终只是扯下领带缠住她渗血的手掌，
“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作为领队，没有做好预判和指导。”
晓妍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泛着冷光的蓝眼睛。
“可我好想帮到你……”她突然抓住0号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这里面全是腐烂的东西，只有你能把它们挖出来……”
远处路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晕中，晓妍的瞳孔缩成细小的点。
她猛地咬住0号的虎口，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却在咬出血痕的瞬间松开，转而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伤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回忆你的味道……”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大腿，“我好脏，不配碰你，可我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