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沉，整个方家小院泛着一层金色的光。
方源转身将几间被贾家糟蹋的不成样的屋子草草收拾了一遍，慢条斯理的整理、擦洗。
换上干净的被褥，整个人重重地陷进柔软的席梦思弹簧床里。
直到此刻，他才有空盘算起方家的家底。
从随身的藤箱里摸出一本有些发皱的存折。
打开，一串长长的数字撞入眼帘。
六位数！
饶是方源两世为人，心脏也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前世的他，拖着病体在无数个深夜里码字，银行卡里的余额也从未触及过这个高度。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方家在娄氏钢铁厂拥有两成干股，加上前门大街那八间商铺的股息分红，每年都是一笔巨款。
而父亲方礼和母亲李秀禾，除了吃穿用度讲究些，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没什么大的开销，能攒下这笔钱，并不奇怪。
相比之下，那两千多块的现金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在这个计划经济的年代，有钱无票，寸步难行。
那些随分红一起发放的各种票证，除了在家里囤积了些烟酒茶糖以备交际，根本没地方用。
毕竟，像三转一响、电风扇、台灯这些时髦物件，方家在解放前就已一应俱全。
除了偶尔接济一下忠心的家生子徐三之类，或是乡下的姥姥、舅舅家，这些钱和票，确实就是个摆设。
稍稍平复了心情，方源起身，拿着钥匙打开了父母的主卧。
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的陈设是典型的民国风，看似低调，实则每一件都价格不菲。
黄花梨的架子床，紫檀木的衣柜，墙上挂着的不是领袖画像，而是几幅水墨丹青。
方源凑近了看，落款处“大千居士”、“白石”的印章清晰可见，足有十几副之多。
他知道父亲有收藏的雅好，却没想到手笔这么大。
不过想想也是，这二位先生目前的作品似乎价格不高的样子。
金条、元宝之类的硬通货，早在解放初就主动上交，以示立场。
但母亲的陪嫁首饰却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方源打开梳妆台的首饰盒，珠光宝气瞬间溢出。
两副温润通透的白玉手镯，十几串圆润光洁的珍珠项链、翡翠耳环，还有一整套工艺繁复、流光溢彩的金步摇。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能被一般家庭当做传家之宝。
就在方源为这泼天富贵而心神摇曳之时，脑海中那个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情绪收集系统加载完毕，新手大礼包发放中……”
“系统精灵具现化……”
话音刚落，方源面前的书桌上，凭空“噗”的一声，冒出一团绿色的烟雾。
烟雾散去，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翠绿的青蛙，正翘着二郎腿，拟人化地双手抱胸，坐在台灯面罩上。
初一见面，便扬着下巴，用一双凸出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方源。
“你，就是至高无上的主系统冕下给我选定的宿主？”
青蛙口吐人言，声音带着一种与它滑稽外表极不相称的傲慢。
“我是无所不能的系统精灵。
你可以叫我蛙蛙大人！”
方源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带着几分好奇与恭敬：
“系统？是你带我来这个世界的？”
蛙蛙不屑地撇了撇嘴：
“再说一遍，要称呼我伟大的蛙蛙大人！
难道你上辈子的生活过得很好吗？”
“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28年的人生，有记录的就进了十几次IcU。
你的父母为你散尽家财，负债累累。
能被选中成为我的宿主，获得一具健康的身体，和如此富足的出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个所谓的系统精灵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施舍的意味。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配合本系统，以身入局，挑动这个世界剧情人物的情绪，方便我收割他们的气运，明白吗？”
“作为回报，你获得的情绪值，可以在商城兑换一些生活物资，保证你的日常用度。”
方源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做工具的感觉。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能兑换修仙功法吗？我想长生。”
“呵，天真。”
蛙蛙嗤笑一声：
“此方世界乃无魔位面，灵气枯竭，就算给你无上道典，你也修炼不出半点神通法力。”
方源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又追问道：
“那超时代的科技呢？比如光刻机、基因药物或者太空母舰什么的？”
“想什么呢？”
蛙蛙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本系统只提供符合当前时代背景的科技与物资。”
方源划开蛙蛙投射出的商城列表，上面果然都是些大黑十、白面、自行车、缝纫机或者票据之类的东西。
航空母舰、蘑菇弹什么的倒也有，不过光看后面一长串的0，方源就知道自己买不起，也只在成都见过。
看到方源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蛙蛙似乎觉得打击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说道：
“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上，提醒你一下。
你有一份新手大礼包，里面附赠了一处灵泉空间。
长期饮用灵泉之水，可以改善体质，百病不生，延年益寿，活到人类身体极限的一百五十岁不成问题，还能延缓衰老。”
方源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健康，长寿！
这是他前世梦寐以求，却至死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方源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还有机会，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吗？”
“不能，穿越时空间需要的能量你这辈子都挣不到。
也就是我这样的新手系统才有一次免费的穿越机会，不然你以为你能有这样的幸运？”
蛙蛙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得到否定答案的瞬间，方源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袖口的遮掩下，猛然攥紧了。
回不去了。
父母还在那个世界，为了给他治病而苍老、负债。
而他，却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一股无法言喻的失望与愤怒，像是深海的暗流，在他的心底疯狂奔涌。
但他抬起头时，脸上却已是一片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对着书桌上的蛙蛙，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蛙蛙大人再造之恩！”
方源的腰弯得很低，长久地没有起身，完美的掩饰住了自己脸上一闪而过、近乎扭曲的疯狂。
绿皮蛙蛙显然对他的态度极为满意，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享受着这份尊崇。
“很好，孺子可教。
那么，现在发布第一个任务：保留94号院与95号院之间的月亮门，彻底融入95号院这个大家庭。
完成任务，奖励情绪值100点。”
融入？
成为那群禽兽的一员？
去上演一幕幕鸡毛蒜皮、蝇营狗苟的闹剧？
方源在心底冷笑，但直起身子时，脸上却满是谦卑的笑意。
“大人说的是，小子记下了。”
接着近乎谄媚的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蛙蛙大人，您金枝玉叶，万一被这院里那些不懂事的熊孩子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不如到我手上来，小子也好贴身保护您。”
语气近乎诚恳，仿佛真的在为一个脆弱的瓷器娃娃操心。
蛙蛙似乎也想到了四合院里那群上蹿下跳的半大孩子，小巧的身躯不易察地抖了一下。
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跳到了方源温暖干燥的掌心上。
“算你有点眼力见。”
蛙蛙在他掌心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
“本精灵这次是第一次出任务，为了更好地观察这个剧情世界，才特意凝聚了实体。
这具肉身若是被毁，整个系统都会被主系统回收。
你可要当心一点。”
方源的心猛地一跳，脸上却装出后怕的样子，将手掌护得更紧了些。
“那可如何是好！”
十分焦急地说道：
“我在这世界无依无靠，还是个身份尴尬的黑五类，全仰仗大人您提携。
万一您出了什么意外，我……我岂不是彻底没指望了？”
方源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用气音问道：
“大人，那要是……我是说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您之前发放给我的奖励，比如那个灵泉空间，会不会也被收回？”
这个问题，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蛙蛙坐在他的掌心，大咧咧地摆了摆前肢，浑不在意地道：“通过本精灵发放的奖励，自然会被收回。”
“至于灵泉空间……”
“那是主系统统一派发给新手的福利，跟我没关系，回收不了。”
够了。
所有想知道的信息，都已经得到了。
方源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口中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
蛙蛙不解地抬头，刚想询问，却迎上了一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再无半分谦卑与恭敬，只剩下无尽的漠然与决绝。
下一瞬，方源猛然攥紧了手心！
“吧唧！”
蛙蛙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他的掌心中，被硬生生捏成一团。
方源没有立刻松手。
生怕这狗东西死得不彻底。
赶紧用左手包着右手，双手用劲，死死攥着，手背上青筋直冒。
足足等了半刻钟。
这还不够。
他又走到廊檐下，将炉子上烧得滚开的铝壶挪开，将掌心里那已经不成形状的蛙蛙尸骸，扔进了通红的炉膛里。
“滋啦——”
眼睁睁看着这团绿色的肉泥，在自己眼前被烤焦，蜷曲，最终在熊熊的炭火中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再不留半点痕迹。
如此，方源才默默地将水壶放回原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后知后觉般，在原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中积郁的戾气与不甘，仿佛随着那缕青烟一同散去。
转身躺回床上，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决绝与狠厉。
重活一世，我的人生，绝不接受任何人的摆布！
无论是谁。
我方源的命，只能由我自己掌控！
心念一动，一个虚幻的、带着潺潺流水声的神秘空间，在他的意识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