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不是渐弱，也不是缓息，而是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连泉眼上方蒸腾的热气都凝在半空，纹丝不动。星玄眯起眼，指尖搭在怀表边缘，金属表面微微发凉——这不对劲，刚才那场打斗之后，空气本该因余震而躁动才对。
“灵汐。”他轻声唤。
骆驼背上那个晃着脚的小身影立刻转过头，银发间夹着的叶片轻轻一颤。“嗯？”她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应，“风在等一句话呢。”
“那就告诉它，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少。”
灵汐跳下骆驼，赤足踩进沙里，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她把星辰沙漏倒过来，细碎的光粒缓缓上浮，像是时间被抽离了轨道。星玄没再说话，从空间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片——那是他在王宫档案室悄悄复制的诏书残页，上面记录着国王寇布拉为寻找水源耗尽心血的最后批示。
“你来编词儿。”他对灵汐说，“我说意思，你唱出来。”
“好呀！”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一整片夜空，“我要用最软的调子，吹进每个耳朵缝里。”
星玄闭了闭眼，将那份诏书里的信息转化为纯粹的情绪：一位父亲对子民的牵挂，一场被精心掩盖的阴谋，还有那些本该落下却从未降临的雨。灵汐小手一扬，星砂随风飘散，哼起一段没人听懂歌词的童谣。
第一句是：“戴金冠的人没有逃跑，他在找水救大家。”
话音刚落，一圈微风自她脚下扩散，卷起细沙，在空中划出一道螺旋轨迹，随即向远方奔去。
娜美正低头看她的风向图，笔尖突然一顿。“等等……这个流向……”她抬头望天，“风怎么绕了个圈？还带着节奏？”
索隆靠在骆驼旁，刀柄轻叩地面：“刚才那阵风，像是听了谁指挥。”
路飞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沙面，猛地一拍地：“哇！风在唱歌！它说‘别信穿黑披风的骗子’！”
“不是风在唱。”星玄看着远去的沙痕，“是有人借它的嘴，把真相送出去了。”
薇薇站在泉眼边，手指紧紧掐着手臂。“真的……能传到别的村子吗？”
“风比人走得快。”灵汐爬上骆驼背，继续哼唱第二段，“而且它不收钱，也不怕威胁，谁拦它，它就从指缝里溜走，钻进耳朵里说悄悄话。”
第三段唱完时，天边已泛起淡青色。灵汐的声音有点哑，但她还在坚持：“沙漠饿了很久，但它记得谁真心爱它。坏人撒谎，风知道；好人沉默，风替他说。”
星玄察觉到她气息略沉，低声问：“撑得住吗？”
“小意思啦。”她摆摆手，又甩出一缕星砂，“我可是会‘云存储’的，能量不够还能蹭你的wi-Fi续费。”
星玄挑眉：“你还挺会套用现代词。”
“都是跟你说多了学的嘛。”她眨眨眼，“你说‘信号满格’的时候特别帅。”
远处，三股小型旋风在绿洲镇方向交汇后突然分道扬镳，分别朝着内陆三个村庄疾驰而去。星玄调出空间监控界面，确认路径无误，嘴角微扬。
“投递成功。”
娜美盯着风向图上的异常标记，喃喃道：“这些风路……像是有目的地的。它们避开了巴洛克工作社的眼线据点，专挑人多的集市和水井附近绕圈。”
“所以啊。”星玄收起怀表，“咱们不用挨家挨户解释，让风去做群众工作就行。毕竟——”他顿了顿，“谣言跑得快，但真相一旦上了高速，谁都拦不住。”
索隆冷哼一声：“花里胡哨的手段。”
“可有效。”娜美合上笔记本，“如果风真能把信息传开，接下来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群愤怒的暴民，而是开始怀疑的普通人。”
“那岂不是省事了？”路飞一蹦三尺高，“等大家都明白了，咱们直接冲进首都，请国王吃火锅！”
“你脑子里除了吃的能不能装点别的？”娜美一脚踹过去，路飞灵活闪开，咧嘴大笑。
薇薇一直没说话，直到傍晚时分，一名骑着快鸭的旅人误入猷巴镇，嘴里念叨着奇怪的话：“……今天路过加斯巴尔村，听见风里有个小孩声音，说什么‘跳舞粉才是干旱的根’……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她猛地冲上前，声音发抖：“你还听到别的吗？风说了是谁干的吗？”
那人挠头：“记不清了，就感觉耳边有人唱歌，听完心里怪怪的，好像以前信的东西突然站不住脚了。”
说完，他拍拍鸭子脖子，摇摇晃晃离开了。
薇薇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她抬头看向星玄，眼神复杂：“原来……不需要我一个人说出来。只要有人愿意听，真相自己会走路。”
“它一直在走。”星玄望着风沙尽头，“只是以前没人给它铺路。”
灵汐躺在骆驼旁，小脚晃着，望着星空哼歌。星玄蹲下来，发现她额头沁着细汗。
“别硬撑。”他说，“本源消耗太多，对你不好。”
“可风喜欢听我唱嘛。”她翻个身，脸贴在骆驼毛上，“而且你看，那边——”她指向北方，“又有两股风汇合了，它们带的是同一个故事。”
星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夜色中，沙丘起伏如静卧的巨兽。但在这片死寂之下，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流动。
第二天清晨，一名商队成员在帐篷里醒来，发现自己的水袋莫名其妙多了半袋清水。他嘟囔着：“昨晚风刮得厉害，吵得睡不着，梦里好像有个小姑娘说我‘不该帮坏人运货’……”
同一时间，某个叛军营地里，几个士兵围坐聊天。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风有点邪门？”
“你是说那首童谣？我也听到了，半夜窗外飘着声音，说什么‘国王没藏水，坏蛋在撒谎’……吓得我差点把刀拔了。”
“可我查过，那地方根本没人住。”
“所以才吓人啊！”
消息像滚雪球一样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风中的低语”，有人说那是神谕，有人说是诅咒，但更多人开始质疑：这场干旱，真的只是国王的错吗？
星玄坐在高岩上，赛亚人感知全开，扫描着四周的能量波动。他能感觉到，这片沙漠的“情绪”变了。不再是绝望的干渴，而是一种缓慢苏醒的、带着疑问的躁动。
“下一步。”他问灵汐，“还能传多远？”
“理论上。”她盘腿坐着，指尖轻抚沙漏，“只要还有沙在动，就能一直传下去。不过我现在得歇会儿，不然下次唱歌要破音了。”
“那你休息。”星玄点头，“等你恢复，咱们再让风去首都溜达一圈。”
“嘿嘿。”她眯眼笑，“我要唱个rap版的，标题就叫《克洛克达尔你不配》。”
“建议押韵一点。”星玄提醒，“不然风传播效率会下降。”
“放心。”她摆摆手，“我可是b站老Up主了，流量密码拿捏得死死的。”
中午时分，一名小女孩在村口玩耍，忽然停下脚步，仰头听着什么。她妈喊她回家吃饭，她却指着风说：“妈妈，风告诉我，国王爷爷一直在找水，是坏人不让下的。”
女人愣住，手中的陶罐差点掉落。
傍晚，一支巡逻队经过荒漠，队长突然下令改道。“绕开那片沙地。”他说，“我听说，风会在那里聚集，听完的人……心会变软。”
星玄站在泉眼边，看着水流依旧汩汩而出。他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但至少，他们已经抢到了话语权。
“有时候。”他对灵汐说，“改变世界不一定靠拳头。”
“当然啦。”她晃着脚，“有时候，一句童谣，一阵风，就够了。”
远处，一股新的气流正悄然成型，朝着阿尔巴那的方向缓缓推进。
风里，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黑披风的坏蛋藏起了雨，撒谎让兄弟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