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殿的混乱余波尚未平息,那股裹挟着邪气的阴冷感,如同附骨之疽,缠在每个黑岩门弟子心头。
王凡抱着沉睡的白璃,快步穿行在回厚土峰的山道上,脚步看似平稳,掌心却已沁出薄汗。
源珠空间里,那封来自周焱的密信正灼烧着他的心神。
信纸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字里行间满是阴谋的腥气——引煞盘、引爆地脉寒煞、制造混乱、里应外合、攻破黑岩城。
吴仁德那条潜藏多年的毒蛇,竟是赤阳宗埋在黑岩门的定时炸弹,而那枚失控的黑色木匣,不过是这场惊天阴谋提前暴露的一角。
这封信是铁证,能将赤阳宗与吴仁德钉死在叛宗的耻辱柱上,却也像悬在黑岩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必须立刻交给师尊!”王凡眼神一厉,脚步陡然转向,不再往厚土峰去,径直朝着磐石殿的方向疾行。
怀中的白璃似是感受到他心绪激荡,在素帕里不安地扭了扭,发出细弱的呜咽。
“别怕,很快就安全了。”王凡轻抚胸口,混沌灵力温柔地漫过素帕,小家伙这才安静下来,只偶尔动一下耳朵。
巍峨的磐石殿已在前方,黑色殿宇在夜色中透着肃穆,殿前广场空旷得能听见风穿过石栏的回声。
两名执法堂弟子如石雕般守在殿门两侧,气息沉凝如山,见王凡身影出现在广场边缘,立刻投来警惕的目光。
“站住!”左侧方脸守卫沉声喝止,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磐石殿乃重地,宗主闭关期间,无令不得擅闯!”
王凡在十丈外驻足,抱拳朗声道:
“弟子王凡,有十万火急、关乎宗门生死存亡之事,必须即刻面禀师尊!烦请通传!”
他刻意加重“生死存亡”四字,炼气六层的修为虽被刻意压制,但那份沉凝如岳的气度,以及眼底藏不住的焦灼,让守卫心头一震。
事关宗主亲传弟子,又牵扯“生死存亡”,守卫不敢怠慢。
方脸守卫与同伴交换眼神后,取出传讯玉符低声禀报。
不过片刻,那扇厚重如岩的殿门便无声开启一道缝隙,一股如山岳压顶的威压从缝隙中漫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师叔,请。”守卫侧身让路。
王凡深吸一口气,抱着白璃踏入殿内。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在角落跳跃,昏黄的光映着黑曜石地面,将殿顶繁复的星辰符文拓在地上,像一张沉默的网。
大殿深处,石敢当并未坐在象征权柄的石案后,而是背对着殿门,立在巨大的黑岩山脉地势图前。
他身形不算高大,却像撑起天地的脊梁,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折的沉重与威严。
铁面长老如影随形地立在他身后,冰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唯有眼底残留着一丝未能阻止执事殿惨剧的阴霾——毕竟执法堂监管宗门,竟让如此毒瘤潜伏多年,这是他的失职。
殿内静得能听见灯花爆裂的轻响,压抑得像暴雨将至的午后。
“弟子王凡,拜见师尊!拜见铁面长老!”王凡走到殿中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带着细微的回音。
石敢当缓缓转身,威严的脸上喜怒难辨,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王凡身上,掠过他怀中素帕的瞬间稍作停顿,最终定格在他眼底:“凡儿,何事如此急切?”
王凡毫不迟疑,直起身从怀中取出紫檀木盒,双手捧起,声音清晰而凝重:
“弟子在执事殿配药房寻得此物,内有吴仁德勾结赤阳宗、意图颠覆黑岩门的铁证,请师尊过目!”
“哦?”石敢当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锐芒。
铁面长老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也骤然泛起波澜。
石敢当抬手虚招,一股无形之力托起木盒,稳稳落进他掌心。
他略过盒中玉简,直接拿起那封火漆已破的密信,缓缓展开。
昏黄灯光下,他的目光扫过信上潦草阴鸷的字迹。
当“引煞盘”“引爆地脉寒煞”“里应外合攻破黑岩城”等字眼映入眼帘时,周身沉稳如山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像沉睡的火山猛然苏醒!
一股足以让天地变色的威压轰然弥漫,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长明灯的火苗被压得只剩一点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周焱!赤阳宗!”石敢当的声音如九霄惊雷,裹挟着滔天怒火与刺骨杀意,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地面,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他手中的信笺无风自燃,瞬间化为飞灰,但那些字句里的背叛与阴谋,已像毒烙印刻进心底。
铁面长老也看清了信上内容,冰封的脸上裂开惊怒的纹路。
执法堂监管宗门,竟让这等毒瘤潜伏多年,险些酿成灭门之祸——这是执法堂的奇耻大辱。
“好!好个吴仁德!好个赤阳宗!”石敢当怒极反笑,笑声里淬着冰,“引煞盘引爆地脉寒煞,制造混乱里应外合……好算计,好大的狗胆!”他猛地转向铁面,
“铁面!即刻起,宗门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护山大阵全力开启!执法堂全员出动,给本座彻底清洗!凡与吴仁德有牵连者,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外松内紧,严密监控黑岩城及周边所有赤阳宗据点,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是!宗主!”铁面长老的声音如金铁交鸣,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冰寒流光,瞬间消失在殿外。
殿内只剩王凡与石敢当师徒,以及那尚未散尽的沉重威压与凛冽杀意。
石敢当的目光重新落在王凡身上,那足以压垮山岳的威压骤然收敛,化为深沉的赞许,还藏着一丝后怕:“凡儿,你做得好。这封信,挽宗门于倾覆。若非你及时察觉并取来铁证,待赤阳宗引爆寒煞地脉,后果不堪设想。”
他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沉重。
“弟子身为黑岩门人,自当竭尽全力。”
王凡沉声应道,心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密信送到,宗门有了防备,赤阳宗的阴谋便废了大半。
石敢当的目光又落在他怀中素帕上,那微微隆起的形状与细微的呼吸,瞒不过他的感知:
“这小兽,便是执事殿中惊退张龙、赵虎的灵狐?”他眼中带着探究——方才白璃爆发的幻月之力虽微弱,但其本源的古老与高贵,却瞒不过他这等修为的感知。
王凡轻轻掀开素帕一角,露出白璃雪白的小脑袋与紧闭的紫色眼眸。
小家伙似被殿内残留的威严惊扰,往素帕深处缩了缩,尾巴尖颤了颤。“是,师尊。弟子在坠龙渊深处偶然救下,名唤白璃。她身负奇异血脉,灵性非凡,方才在执事殿是护主心切,情急之下爆发了力量。”
石敢当凝视着白璃,目光似能穿透幼嫩的皮毛,看到其本源深处沉睡的力量。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九尾天狐血脉……虽本源受损,血脉驳杂,但灵性根基尚在,难得。好生待之,或许能成你一大助力。”
他并未深究白璃的来历——此刻宗门大敌当前,这些已不重要。
“弟子明白。”王凡小心地将素帕盖好,指尖触到白璃温热的皮毛,心头微暖。
“赤阳宗阴谋败露,必不甘心。”
石敢当转身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如出鞘利剑,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引煞盘已毁,引爆地脉寒煞之策失效,他们只剩两条路:要么仓促强攻,要么彻底放弃。”
他眼中寒光爆射,如撕裂夜幕的雷霆:“以周焱睚眦必报的性子,绝无可能放弃。仓促强攻,便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大战,将至!”
“凡儿!”石敢当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锁定王凡,“你天赋异禀,心智坚韧,更立此大功。值此宗门危难之际,本座命你即刻前往黑风洞,取回戊土磐龙印!”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此印乃镇宗之宝黑岩镇岳印的子印之一,蕴含戊土磐龙之力,可镇压地脉、稳固大阵。有它在手,即便赤阳宗狗急跳墙强攻护山大阵,我宗也能多几分胜算。”
“黑风洞?”王凡心头一凛。
那地方在黑风山深处,靠近凝霜谷,常年罡风如刀,更有强大妖兽盘踞,是宗门有名的险地,取印绝非易事。
“此印关系重大,非混沌灵根难以引动核心威能。宗门之内,除本座外,唯你可取。”
石敢当语气不容置疑,眼底藏着深深的期许与托付,“本座赐你定风珠与戊土引护身。此去凶险,务必小心,取印后即刻返回,不得有误!”
话音落,一枚龙眼大小、泛着柔和黄光的浑圆珠子,与一块巴掌大、刻满玄奥土黄色符文的古朴令牌,凭空出现在王凡面前。
王凡望着悬浮的两件宝物,指尖触到定风珠的温润与戊土引的沉厚,胸中陡然涌起一股热血。
宗门危难之际,他早已与黑岩门休戚与共,这份托付重如泰山,却也滚烫如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接过宝物,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如磐石,声音斩钉截铁:
“弟子王凡,领命!必不负师尊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