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城深处,那场与黑锋骑士团蔻尔提拉和萨萨里安的会面,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悄然改变了水下暗流的走向。双方并未缔结牢不可破的盟约,更像是两个在黑暗森林中相遇的猎人,短暂地交换了情报,确认了对方并非必须立刻清除的猎物,甚至……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或许能成为对抗更凶猛巨兽的助力。
蔻尔提拉和萨萨里安带着希尔瓦娜斯提供的、关于“倒影大厅”的模糊感应信息离开了。他们没有承诺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但留下了一个隐秘的联系方式,以及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巫妖王的力量根植于诺森德的冰封核心,任何试图从外部动摇其根基的行为,都可能引来最直接、最残酷的抹杀。你的‘新力量’很独特,女王,但需谨记,过于耀眼的光芒,在黑暗中既是希望,也是靶子。”
希尔瓦娜斯明白其中的警告。她的凋零之寒,对亡灵天灾的克制效果太过明显,一旦被阿尔萨斯真正注意到,必将面临雷霆万钧的打击。她需要更快地成长,更深入地理解并掌控这股力量,同时,也必须为被遗忘者寻找更坚实的立足之本。
她将更多精力投入了对那枚冰晶碎片的研究。与黑锋骑士团的接触,让她意识到,莉拉娜姨母(艾希)的力量体系,与艾泽拉斯的魔法和死亡之力截然不同,其背后可能隐藏着对抗巫妖王的关键。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引导寒气、制造凋零箭,而是尝试着将意识更深地沉入碎片内部,去“阅读”其中可能蕴含的、关于弗雷尔卓德、关于冰裔、关于那种极致之寒的本源信息。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冰晶碎片中蕴含的意志碎片和信息洪流,充满了异界的法则和艾希个人的强烈情感烙印。希尔瓦娜斯的亡灵意识与之接触,如同赤脚行走在布满锋利冰棱的刀山,随时可能被同化、撕裂,或是被那纯粹的、属于生者的冰寒彻底冻结、净化。
在一次深度冥想中,希尔瓦娜斯的意识几乎被碎片中一段关于弗雷尔卓德“嚎哭深渊”的记忆碎片淹没。那是艾希记忆中最为黑暗和痛苦的片段之一,涉及古老的邪恶与惨烈的牺牲。极致的绝望与冰寒几乎将希尔瓦娜斯的灵魂核心冻结。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她灵魂深处那根连接着冰封王座的、几乎被她遗忘的锁链,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并非巫妖王阿尔萨斯的意志降临,而是一种……源自锁链另一端、那柄魔剑霜之哀伤本体的、冰冷而纯粹的死亡共鸣!仿佛霜之哀伤感应到了这股试图窥探世界本源之寒的异种力量,自发地产生了排斥与敌意!
“嗡——!”
一股远比阿尔萨斯日常监控更加精纯、更加接近死亡本源的寒意,顺着锁链逆冲而来,狠狠撞向希尔瓦娜斯与冰晶碎片连接的意识!
“噗——!”
希尔瓦娜斯猛地从冥想中惊醒,灵体剧震,一口蕴含着冰碴和暗影能量的“血液”从口中喷出,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冰锤狠狠砸中,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然而,在这剧烈的痛苦和冲击中,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比的“感应”出现了!
就在那股源自霜之哀伤的死亡寒意冲击冰晶碎片的瞬间,她“看”到了!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映射”!她感应到,在遥远的诺森德,冰冠堡垒的深处,霜之哀伤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散发着死亡寒意的“黑洞”。而冰晶碎片,则像是一个微小的、散发着纯粹生命之寒的“白洞”。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绝对的对立和吸引力!霜之哀伤的死亡寒意,其核心规则中,竟包含着对“生命之寒”极致的排斥、吞噬、乃至……“模仿”?!
这个发现让希尔瓦娜斯毛骨悚然,又兴奋得灵魂战栗!
阿尔萨斯、巫妖王、霜之哀伤……他们掌控的死亡冰霜,其力量根源,难道并非纯粹的“终结”,而是试图“模拟”或“扭曲”某种更古老的、属于生命极致的“冰寒”法则?所以凋零之寒才能对亡灵天灾产生如此显着的克制?因为它触及了死亡之力试图掩盖或篡改的“本源”?
而莉拉娜姨母的力量,艾希的冰裔血脉,就是这种“生命之寒”本源的体现之一?!
这个推测太过惊人,如果属实,将彻底颠覆她对巫妖王力量体系的认知!
她强忍着灵魂的创伤,再次将意识投向冰晶碎片。这一次,她不再试图“阅读”记忆,而是集中全部意志,去感受、去放大那种与霜之哀伤之间的“对立共鸣”。她要以这枚碎片为“信标”,去反向感知、定位霜之哀伤的力量波动,尤其是当其力量运转出现细微变化时,所产生的“涟漪”!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疯狂的尝试,相当于在深渊边缘跳舞,主动去撩拨沉睡的巨龙。
几天几夜,希尔瓦娜斯不眠不休,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种危险的感知中。灵魂的创伤在缓慢恶化,但她对那种“对立共鸣”的把握,却越来越清晰。她开始能够模糊地“听”到,来自诺森德方向的、霜之哀伤力量运转的“声音”——那是一种低沉的、仿佛万古冰层摩擦的死亡韵律。
终于,在一个仿佛心血来潮的瞬间,她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不谐之音”!就在诺森德的东北方向,靠近海岸线的某处,霜之哀伤的力量波动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细微的“凝滞”!仿佛一剑斩出,却砍在了空处!与此同时,她怀中的冰晶碎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冷悸动!
就是那里!那个被称为“倒影大厅”的地方!黑锋骑士团的目标!那里存在着某种东西,能够干扰甚至短暂“偏折”霜之哀伤的力量!
希尔瓦娜斯猛地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她立刻召来最信任的女妖斥候。
“把这个信息,用最隐秘的方式,传递给黑锋骑士团的蔻尔提拉。”她将一段加密的、包含着她感知到的“凝滞”点大致坐标和能量特征的灵魂信息,封印在一枚特制的灵魂石中,“告诉他们,这是‘凋零之寒’的回报。机会转瞬即逝,能否抓住,看他们自己。”
女妖斥候领命,化作青烟消失。
希尔瓦娜斯疲惫地靠回冰冷的王座,灵魂深处的裂痕阵阵抽痛。这次冒险的感知,代价巨大。但收获,同样巨大。她不仅验证了对巫妖王力量根源的惊人猜测,为黑锋骑士团(或许也是为自己)指明了一个潜在的关键突破口,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条可能彻底斩断灵魂锁链、甚至反向利用霜之哀伤力量的道路!
她低头看着怀中光芒似乎黯淡了几分的冰晶碎片,伸出手,轻轻拂过其冰冷的表面。
“莉拉娜姨母……”她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意味,“你的故乡,弗雷尔卓德……那片冰原,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你的力量,是否正是解开这一切死局的关键?”
她不知道黑锋骑士团会如何利用这个信息,也不知道这会在诺森德掀起怎样的波澜。但她知道,棋盘已经布下,棋子开始移动。而她,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这位手握异界寒冰、身处亡灵国度的女王,终于不再是只能被动应对的棋子。她开始尝试着,去拨动那根连接着命运、连接着生死、连接着两个世界冰寒本源的……琴弦。
幽暗城的地底,寒意更深了。但那寒意中,孕育的不再仅仅是绝望,还有一丝……刺破黑暗的、冰冷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