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开学那天,我攥着书包带站在学校门口,手心全是汗。
苏晚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晃了晃手里的分班表:“咱俩都在高一(3)班!以后还能一起吃午饭!”
我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霞和小婷,她们正对着我们挥手,嘴里喊着“周末见”——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我们早就约好,每周至少聚一次,谁都不能爽约。
高中生活比初中忙多了,每天早上六点就得起床,晚上十点才放学,作业堆得像小山。
我和苏晚总在课间趴在桌子上补觉,偶尔偷偷分享零食,聊两句班里的趣事,日子过得紧张又充实。
只是偶尔想起青璃和猪仙儿,会有点想念——
青璃说要让我好好适应高中生活,暂时不跟着我!
让我有事儿再找她,猪仙儿则被姥姥留在家里,说是帮忙看着仙堂。
这天中午,我正和苏晚在食堂吃面条,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爸爸”。
我心里咯噔一下——
爸爸很少在工作日给我打电话,除非有急事。
我赶紧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丧乐声!
呜呜咽咽的,像针一样扎在耳朵里。
“雯雯,”爸爸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爷爷……走了。”
我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面条汤溅到了校服裤上,我却浑然不觉。“走了?”
我重复着爸爸的话,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叫走了?
爷爷身体一直不都是好好的么,怎么就会突然没了。”
“昨天晚上走的,没遭罪。”
爸爸的声音哽咽了,“你哥已经往你学校赶了,他接你回村里,跟老师请几天假,来送爷爷最后一程。”
电话挂了,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食堂里的喧闹声像被隔在了一层玻璃外,什么都听不清。
苏晚赶紧过来扶我,她看见我发白的脸,声音都发颤:“雯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爷爷……没了。”
我终于说出这句话,眼泪却没掉下来,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我想起小时候回爷爷家,他总是一看到我就笑,手里攥着颗水果糖,看见我就往我兜里塞;
想起去年暑假,本来想着跟爸爸一起回去的,结果因为学画符,就没有回去!
这些画面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可我就是哭不出来!
只是傻傻地站着,手里的手机还在发烫,屏幕上还停留在和爸爸的通话记录界面。
没过多久,哥哥就到了学校。
他穿着一身黑衣服,眼睛红肿,看见我就赶紧拉着我的手:“雯雯,咱们赶紧走,别误了时间。”
我跟着哥哥上了车,苏晚站在车窗外,对着我挥手:“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帮你补笔记的!”
我点了点头,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车子开了四个多小时,从城里到了爸爸的老家——
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小村子。
刚进村口,就看见路边挂着白色的幡,丧乐声越来越响,刺得我耳朵疼。
村里的人都穿着丧服,脸上带着悲伤,看见我们的车,都主动让开了路。
哥哥把车停在爷爷家的院子门口,我刚下车,就看见院子里摆着好多纸人纸马!
有男有女,还有纸做的电视机、洗衣机,五颜六色的,在阴沉的天气里看着格外瘆人。
纸人脸上用红墨水画的眉眼,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在盯着我,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别怕,都是给爷爷烧的。”
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拉着我往屋里走。
灵堂就设在堂屋里,正中间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前面摆着爷爷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爷爷笑得很慈祥,跟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雾袅袅,飘在空气里,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好多人跪在灵堂前哭,有我认识的亲戚,也有不认识的村民。
我走到棺材前,哥哥掀开棺材盖的一角,我看见爷爷躺在里面!
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脸色苍白,嘴唇却被涂得很红,像睡着了一样。
就是这一眼,我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个每次看见我就笑、给我买糖吃的爷爷!
现在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棺材里,再也不会对我笑,再也不会叫我的名字了。
我蹲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手紧紧抓着棺材的边缘,指甲都快嵌进木头里。
哥哥蹲下来,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打湿了我的校服裤,也打湿了棺材下面的干草。
这时,妈妈走了过来,她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泪痕,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孝衫:
“雯雯,来,穿上孝衫,给爷爷磕个头。”
我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妈妈帮我穿孝衫,孝衫很长,拖在地上,布料粗糙,磨得我的皮肤发痒。
穿好孝衫,妈妈拉着我跪在蒲团上,对着爷爷的照片磕头。
我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冰凉的地面,心里的疼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我看着照片里爷爷的笑脸,哽咽着说:“爷爷,我来了,你怎么不等我……”
磕完头,妈妈拉着我进了里屋,让我坐在炕边休息。
里屋很暗,只有一盏小灯亮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烛味。
妈妈给我倒了杯热水,坐在我旁边,轻声说:“你爷爷走的时候很安详,没遭罪。
他一直念叨你,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握着热水杯,杯子里的水很烫,可我却感觉不到温暖。
我想起爷爷每次打电话,都要问我学习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
原来,爷爷早就老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
我总以为他会一直等着我,等我放假回去看他,等我考上大学!
等我工作挣钱给他买好吃的,可他却走得这么突然,连一句再见都没跟我说。
下午的时候,青璃给我发了条消息:“我在村外的老槐树下,有事找我。”
我跟妈妈说了一声,就往村外走。
老槐树下,青璃还是跟我一样大的模样,穿着粉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个用柳叶编的小篮子:
“这是青柳给你的‘安神叶’,放在身边,能让你少哭点,别伤了身子。”
我接过篮子,叶子上带着淡淡的清香,闻着心里果然舒服了点。
“爷爷他……”我刚开口,眼泪又要掉下来。
青璃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很温柔:“生老病死是常事,你爷爷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他会看着你的,你要好好的,别让他担心。”
我点了点头,把安神叶放在口袋里。
回到爷爷家,我帮着妈妈和哥哥招待客人,给来吊唁的人递香,帮着烧纸,虽然还是难过,但心里的慌劲少了很多。
晚上,我躺在里屋的炕上,手里攥着安神叶,慢慢睡着了。
梦里,我看见爷爷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手里拿着颗水果糖,笑着对我说:
“雯雯,别哭,爷爷没事,你要好好上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第二天,爷爷出殡。
我跟着送葬的队伍,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手里拿着白色的幡!
看着棺材被抬进坟地,看着土一点点盖在棺材上,心里的疼慢慢变成了平静。
我知道,爷爷虽然走了,但他的爱会一直陪着我,我会好好上学,好好生活,不辜负他的期望。
出殡回来的路上,我给苏晚发了条消息:“我没事,下周咱们按时聚会。”
苏晚很快回复:“好,我等你,给你带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
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口袋里的安神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爷爷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