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城隍庙附近的旧书市场人来人往。书摊一个挨着一个，旧书堆得像小山。读书人在这里淘书，小贩在吆喝，很是热闹。
顾清翰在一个书摊前停下脚步。他今天穿了件普通的灰色长衫，看起来像个寻常读书人。他在一堆旧书里翻找，手指轻轻拂过发黄的书页。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本线装古籍上。书脊已经破损，但还能看清《海国图志》四个字。这是本难得的早年版本。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伸向了这本书。
两只手同时碰到书脊，又同时缩回。
顾清翰抬头，愣了一下：“陆先生？”
陆震云站在书摊另一侧，也有些意外：“顾老师。”他今天穿着中式短褂，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书摊老板看看两人：“两位都看上这本了？这可是道光年的老版本，难得着呢。”
顾清翰微笑：“陆先生也喜欢这类书？”
陆震云捻着佛珠：“随便看看。”他的目光在书页上停留，“顾老师对地理志感兴趣？”
“教书用的着。”顾清翰解释，“讲课时能多些素材。”
书摊老板插话：“这书就一本，两位谁要？”
陆震云摆手：“顾老师要教书用，让给顾老师吧。”
顾清翰犹豫一下：“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陆震云语气平淡，“我也就是随便翻翻。”
顾清翰这才接过书，小心查看书页。虽然旧，但内容完整，插图也清晰。他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伸出五个手指：“五块大洋。”
顾清翰微微皱眉：“太贵了。三块吧。”
“哎哟，先生，这可是道光年的......”
两人正讨价还价，陆震云突然开口：“五块就五块。”说着已经从怀里掏出钱递给老板。
顾清翰连忙阻止：“陆先生，这不行......”
陆震云已经付了钱：“算我送学堂的。顾老师讲课能用上就好。”
书摊老板喜笑颜开地接过钱，把书包好递给顾清翰。
顾清翰只好接过：“那多谢陆先生了。下次去学堂，一定让孩子们谢谢您。”
陆震云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两人一时无话。书摊前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顾清翰打破沉默：“陆先生常来这儿淘书？”
“偶尔。”陆震云说，“路过时会看看。”
他的目光扫过书摊，落在一本《码头货运管理》上，但很快移开。
顾清翰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但没点破。他小心地把书包好，夹在腋下。
“那我先告辞了。”顾清翰说，“再次谢谢陆先生。”
陆震云点点头：“顾老师慢走。”
顾清翰转身走入人群。他走路的姿势很端正，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不显慌乱。
陆震云站在原地，看着顾清翰的背影。夕阳照在顾清翰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尽管穿着普通长衫，手里拿着旧书，但那种气质与周围嘈杂的市场格格不入。
小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到陆震云身边：“大哥，那不是学堂的顾老师吗？”
陆震云嗯了一声，目光还追随着远去的背影。
书摊老板凑过来：“陆老板还要看什么书？我这儿还有好货......”
陆震云摆摆手，转身离开。小七赶紧跟上。
走出书市，陆震云突然问：“那个顾老师，平时除了学堂，还去哪儿？”
小七想了想：“听说就在学校和宿舍两头跑。偶尔去图书馆，或者像今天这样来淘书。挺安静的一个人。”
陆震云没再问。他捻着佛珠，慢慢往前走。
路过一个报摊，他停下买了份晚报。头条新闻是关于中日贸易的。
小七低声说：“大哥，杜明诚的人这两天在码头转悠。”
陆震云折叠报纸：“让他们转。告诉兄弟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搭理。”
“是。”小七应道。
陆震云回头望了一眼书市方向，人群熙攘，早已看不见顾清翰的身影。
他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佛珠在手指间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