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重新添了柴,噼啪作响,驱散着夜寒与空气中残留的血腥。经历了一场恶战,众人皆疲惫不堪,但无人能安然入睡。四名亲卫两人一组,轮流在洞口警戒,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黑暗中每一个可疑的动静。
凌无影盘膝坐在火堆旁,双目微阖,脸色依旧苍白。识海中,那幽冥印记如同附骨之疽,虽被《寂灭心经》与涅盘火种暂时压制,却依旧不断散发着阴寒邪气,试图侵蚀他的意志。与巫傩的邪术对撞,更是让这印记躁动不已。他必须耗费大量心神与之对抗,内力恢复得极为缓慢。
楚王检查着一名亲卫臂膀上被山鬼利爪划出的伤口,伤口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隐隐有腐烂的迹象。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上好金疮药,又辅以精纯的纯阳内力逼出毒血,才勉强遏制住恶化。“这些鬼东西的爪牙带有阴毒,寻常药物难解,需得尽快找到对症的解毒之法。”他沉声道,眉宇间忧色深重。苗疆危机四伏,若再减员,前行将更加艰难。
沈清羽坐在凌无影不远处,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方才情急之下引导圣髓之力击退山鬼的情形历历在目,那股冰冷强大的力量既让他心悸,又带来一丝掌控命运的错觉。他尝试着再次凝聚那股力量,却只觉得丹田内气息紊乱,如同冰火交织,难以驾驭,反而引得一阵头晕目眩。
“欲速则不达。”凌无影并未睁眼,却仿佛感知到了他的状态,声音平静传来,“力量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念通则力顺,力顺则用精。强求反易迷失本心。”
沈清羽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不再强行尝试,而是回忆凌无影教导的呼吸法门,慢慢平复内息。苏夕默默递过水囊,眼中带着关切。
岩坎老人惊魂稍定,凑在火边,借着火光,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扭曲的线条,那是他记忆中通往陨星湖的模糊路径。“再往前,要过‘毒龙涧’,穿过一片‘迷魂瘴林’,才能看到陨星湖的外围……那湖,邪门得很,老辈人说,湖里有东西,活物靠近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毒龙涧?迷魂瘴林?”楚王皱眉,“可有稳妥路线?”
岩坎摇摇头:“没啥稳妥路线,都得闯。毒龙涧里毒虫遍地,涧水都有毒;迷魂瘴林更是厉害,瘴气能让人产生幻觉,自己走到沼泽里淹死……以前有几个胆子大的猎人结伙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就在这时,负责清理战场的一名亲卫快步走进山洞,手中捧着几件从山鬼和那名巫傩身上搜刮来的零碎物品。“王爷,您看这个。”亲卫将一块沾满污秽、边缘焦黑的皮质碎片呈上。
楚王接过,仔细擦拭。皮质坚韧,似乎经过特殊鞣制,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描绘着残缺的图案和符号。一部分图案正是他们之前在那古老石碑上见过的扭曲文字,而另一部分,则像是一幅简略的地图,标注着山峦、河流,以及一个被重点圈出的、形如弯月的湖泊——陨星湖!在地图的一角,还有一个清晰的标记,看起来像是一座坍塌的建筑,旁边标注着几个更为古老的符号。
“这是……陨星湖的地图?”沈清羽凑过来,惊讶道。
“恐怕是。”楚王目光锐利,“看来这些‘山鬼’和‘巫傩’,并非完全蒙昧,它们似乎也在围绕着陨星湖活动,甚至可能有固定的据点。这个标记……”他指着那个坍塌建筑的符号,“很可能就是石碑上提到的,‘圣坛’遗址的所在!”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虽然前路凶险,但至少有了明确的目标。
“还有这个,”亲卫又递上那块从巫傩骨杖中发现的黑色金属碎片,“和之前在军营找到的那块很像。”
凌无影睁开眼,接过碎片,指尖拂过上面细微的纹路。冰冷、坚硬,带着一种非金非石的质感,纹路风格与他记忆中无相门古籍记载的某些域外文明符号隐隐吻合。“慕容枫……他到底从这些古老遗迹中得到了多少东西?”他喃喃道。
休整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楚王决定趁夜离开这个已经暴露的山洞,继续前行。
在岩坎的指引下,队伍悄无声息地没入密林。按照皮质地图的指示,他们避开了几处可能存在大量山鬼聚集的区域,路线虽然更加崎岖,但似乎安全了不少。
然而,苗疆的诡异远超想象。在经过一片寂静得可怕的枯木林时,众人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响起。
“是瘴气!迷魂瘴!快用解药捂住口鼻!凝神静气!”岩坎急忙低吼,自己先吞下了一颗药丸。
众人连忙照做,运功抵抗。这迷魂瘴无形无质,却能直侵心神,若非他们皆是心志坚定之辈,又有药物辅助,恐怕立刻就会陷入疯狂幻境。
好不容易穿过枯木林,前方出现了一条深邃的峡谷,谷中水流湍急,颜色暗绿,散发着刺鼻的腥味,两岸遍布色彩斑斓的菌类和毒草,正是岩坎所说的“毒龙涧”。
涧上只有一座由古老藤蔓和朽木搭建的简易索桥,在风中摇摇欲坠。
“小心通过,这桥不知道还能不能承重。”楚王示意亲卫先行试探。
一名亲卫小心翼翼踏上索桥,桥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尚能支撑。就在他走到桥中央时,异变陡生!
下方暗绿色的涧水突然剧烈翻涌,一道粗长的、布满吸盘和诡异花纹的触手般的物体猛地破水而出,如同鞭子般抽向索桥!
“小心!”岸上众人惊呼!
那亲卫反应极快,纵身跃起,险险避过。但那触手抽在索桥上,本就腐朽的桥梁顿时从中断裂!亲卫失去落脚点,向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凌无影身形如电掠出,墨剑出鞘,并非攻击那触手,而是猛地插入一侧崖壁,另一只手疾探,抓住了下坠亲卫的腰带,将其硬生生拽了回来!
而那触手一击不中,缓缓缩回水中,只在浑浊的水面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消失不见。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这毒龙涧中,竟潜藏着如此可怕的未知生物!
索桥已断,渡涧成了难题。楚王观察着湍急的涧水和对岸陡峭的岩壁,沉声道:“看来,只能另寻他路,或者……冒险攀岩而过。”
就在他们商议对策时,对岸的密林中,隐约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似笛非笛,似箫非箫,音调诡谲多变,仿佛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与这死寂险恶的环境格格不入。
随着这奇异乐声的响起,毒龙涧中那翻涌的漩涡竟渐渐平息下去,连空气中弥漫的毒瘴似乎都淡薄了几分。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对岸的悬崖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那人身着色彩斑斓的苗疆服饰,脸上涂抹着油彩,看不清面容,手中正把玩着一支骨笛。
他(或她)的出现,是敌是友?那诡异的乐声,是警告,还是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