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翻腾,山河棋局骤然压落。道一只觉周身亿万钧重,仿佛天地规则尽数化为枷锁,要将他碾为齑粉。
对面,天机阁主虚立空中,衣袂不动,目光淡然而深邃,似已与这方秘境天地彻底合一。
“星钥非是凡力,乃天机秘境规则所凝。”天机阁主并未急于出手,反而如同师长解惑,声音平和却直透神魂。
“每得一钥,便如同掌此间一隅法则。寻常修士得之,不过借其力增修为,强神识,如同持利刃而不知其理,空耗宝山。”
道一全力运转混沌地元,三枚星钥悬顶,垂下混沌光华,勉力抵住那无所不在的天地威压,闻言心神微震,顿时明了。
原来如此!星钥真正珍贵处,非是其中蕴含的星辰之力,而是那一丝天地规则的碎片!寻常修士夺钥,只知汲取力量,却未能真正感悟其中规则,更谈不上融会贯通。
故虽得数钥,亦只是力量堆叠,于“道”无益,在这等天地棋局中,反成负累,易被规则同化反噬。
而他身负混沌地元,乃万气之母,最能包容同化。三枚星钥入手,他并非简单吞噬其力,而是以混沌地元为根基,不断感悟、炼化其中蕴含的不同规则碎片,虽只三钥,却已隐隐窥得此秘境部分运转之理,故能借力打力,于先前混战中立足。
天机阁主目光落在他周身流转的混沌光华上,颔首道:“混沌之道,包罗万象,最擅演化、融合。汝能以此道初步融三钥规则,已堪破此局第一重虚妄,故有资格与老夫对弈。他人纵得再多,不得其法,亦不过是局中困兽,棋子罢了。”
道一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资格并非源于星钥数量,而在于对规则的领悟与掌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气血,朗声道:“多谢阁主解惑。既如此,晚辈便以此混沌之道,请教阁主高招!”
“善!”天机阁主不再多言,并指如棋,轻轻向前一点。
轰! 一座太古神山虚影自云海中凝实,携无匹厚重之势,当头压向道一!此非虚幻,乃规则所化,重逾万万钧,封锁四方虚空,避无可避!
道一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头顶三枚星钥光华大放,混沌地元奔涌而出,竟非硬抗,而是化作一只无形巨手,轻轻托向山底。
“地元载物,衍化万千!此山虽重,亦属大地,给我……融!”
混沌地元接触山影瞬间,并非对抗,反而如同水银泻地,迅速蔓延、渗透其中,竟试图以自身地元之道,同化这规则所化之山!
巨山下落之势骤然一滞,山体表面竟泛起涟漪般的混沌光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两道截然不同的规则之力剧烈冲突、侵蚀。
道一周身剧震,面色瞬间苍白,口鼻溢血。以元婴五重之境,强行同化天机阁主规则显化,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混沌地元疯狂运转,不断解析、模仿、吞噬着神山中蕴含的规则碎片。三枚星钥剧烈震颤,将其感悟反馈加持。
“咦?竟能如此?”天机阁主微露讶色,指尖再点。
那神山虚影轰然爆开,化为无数锋利石剑,如暴雨般攒射而下!规则骤变,由厚重化为锋锐!
道一闷哼一声,同化过程被强行打断,遭受反噬。但他应变奇速,双掌一合,混沌光华流转,化作一面不断旋转的混沌漩涡,护住周身。
嗤嗤嗤! 石剑射入漩涡,竟如泥牛入海,大部分被混沌之气磨灭、分解,少数穿透而过的,威力亦大减,被道一体表自动浮现的地元护甲挡下。
“守有余,进取不足。”天机阁主评价道,第三指点出。
云海骤然翻涌,化为滔天巨浪,浪涛之中更有点点幽光,直噬神魂!规则再变,蕴含神魂攻击!
道一瞳孔一缩,心知此乃极大考验。混沌地元虽能化解万力,但对纯粹的神魂攻击防御稍弱。他猛地一咬舌尖,精血喷出,融入头顶星钥。
“以血为引,星钥为桥,混沌化神!”
三枚星钥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竟暂时融合为一,化作一道朦胧的混沌色元神虚影,与其本体一般无二,仰天长啸!
啸声无形,却蕴含着一股混沌初开、包容一切的原始道韵,与那噬魂幽光撞在一处。
无声无息间,幽光纷纷溃散,而道一的混沌元神虚影也黯淡下去,重新化为三枚星钥落下,光华微弱。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显然损耗极大。
但他终究是挡下了这蕴含规则变化的三指!
天机阁主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妙!以混沌衍元神,虽只雏形,已得几分真味。元婴五重,能接老夫三记规则显化,汝乃第一人。”
道一喘息片刻,擦去嘴角鲜血,目光却愈发灼亮:“阁主试探已过,可否容晚辈……落上一子?”
天机阁主抚掌轻笑:“自当如此。弈棋之道,有来有往。请!”
道一凝神,神识高度集中,与三枚星钥及周身混沌地元彻底融合。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混沌光芒,那光芒之中,仿佛有地火风水流转,又似有星辰生灭。
他并未看向天机阁主,而是望向这片规则演化的云海山河,目光穿透虚妄,直视本源。
“天机棋局,演天地大势,规则为线,众生为棋。然天地不全,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阁主之局,尽演四九天道,恢弘浩瀚,却终非圆满。晚辈不才,愿以这混沌之道,衍化那遁去之一……补全此局!”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向着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云海虚空,轻轻点落!
这一指,看似缓慢,却蕴含着他全部的神识、灵力以及对三枚星钥规则的感悟,更引动了他神识深处那一直沉寂的青石微微一动,溢出一丝微不可察却至高无上的道韵!
指尖落处,并非攻击任何事物,而是点在了整个棋局规则运转的一个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节点之上!
如同点中了巨龙的逆鳞,画龙点睛的那最后一笔!
嗡——!!! 整个天机秘境猛地一震!
道一指尖之下,那一点混沌之光骤然扩散,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渲染开来!所过之处,原本井然有序、却略显呆板的云海山河规则,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开始自行演变、生长、完善!
山峦变得更具灵性,河流奔涌更显自然,空中甚至隐隐有风雷之声自发形成!整个棋局,仿佛从一个精密的死物,骤然活了过来!
“什么?!” 一直淡然自若的天机阁主,首次面色一变,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他感觉到,自己对此处秘境的绝对掌控,竟被硬生生撬开了一丝!而那少年一指落下,非但没有破坏棋局,反而引动了秘境深处沉睡的某种本源之力,使得这方天地规则变得更加完整、灵动!
这并非破坏,而是……补全!
轰隆隆隆!!! 与此同时,整个中州皇城,乃至更广阔的地域,所有修为达到化神期以上的修士,皆心有所感,骇然抬头望向虚空!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天地间的灵气陡然变得异常活跃,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动荡起来!无数灵脉地气为之翻涌,诸多秘境洞府光华乱闪!
“天地灵气动荡?!发生了何事?”
“似有绝世宝物出世?还是有大能突破?”
“不对……这波动……仿佛是整个天地规则被触动了!”
皇城深处,数道强横神识冲天而起,试图探寻源头,却皆被一股更加浩瀚、更加晦涩的天机之力阻挡。
天机秘境中,云海棋局渐趋平稳,却已焕然一新,道韵盎然。
天机阁主怔怔地看着这片自行演化的天地,又看向因耗尽心力、面色惨白却眼神明亮的道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欣慰。
“哈哈哈!好一个‘遁去之一’!好一个混沌之道!以规则补规则,以天地弈天地!老夫布局万载,今日方遇真棋手!”
“此一子……破局矣!”
笑声渐歇,天机阁主目光灼灼地看向道一,语气郑重:“道一小友,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