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远处那巍峨重山与大地脉动共鸣的、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
道一依旧昏迷,面色却不再那般惨金,微微有了一丝血色。
阿秀伏在他榻边,已然疲惫睡去,双手仍无意识地虚按在他胸口,淡薄的青帝生机之力如涓涓细流,持续滋养着。
在其丹田深处,景象却与表面的平静截然不同。
那缩小了无数倍的幽蓝心核残余,如同最顽固的寒冰,死死盘踞在核心,散发着冰冷死寂的能量,不断侵蚀着四周。
道一的元婴小人蜷缩一隅,光芒黯淡,被一层薄薄的混沌地元勉强护住,但依旧显得脆弱不堪。
然而,就在这死寂与侵蚀的对抗中,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正在发生。
或许是“紫府温婴丹”与阿秀生机之力持续温养起了效果,或许是道一自身坚韧的求生本能,又或许是那远方的地元重山传来的、同源而厚重的脉动激励。
那原本只是本能包裹防御的混沌地元,竟开始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朝着那幽蓝寒冰延伸出一缕极细的气流。
这缕气流小心翼翼,避开寒冰最锋芒之处,如同溪流绕石,试图寻找一丝缝隙,一丝可以融入、转化、甚至是……吞噬的可能。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混沌地元每一次触碰,都会被那极寒死寂之力消磨掉少许,进展微乎其微。
但就在这缕混沌气流无数次尝试、即将被彻底冻结消磨的刹那——
道一神识最深处,那块一直沉寂的、古朴无华的青石,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没有光芒大作,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就像沉睡的古神,于无尽长梦中,无意间翻动了一下手指。
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下颤动,一股无形无质、却玄奥至极的波动,悄然弥漫开来,扫过道一的丹田。
那缕正在艰难尝试的混沌气流,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性与力量,其包容、转化、磨灭万物的特性被骤然放大!它不再畏惧那极寒死寂,反而主动缠绕上去,如同磨盘般,开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碾磨、分解那一丝幽蓝能量!
更奇妙的是,那被分解下来的、精纯却暴虐的冰狱能量,并未消散或反噬,反而被那无形波动牵引,投入了道一神识深处的青石之中,消失不见。
片刻后,一股更加精纯、平和、易于吸收的奇异灵气,自青石中反馈而出,融入那缕混沌气流,使其更加壮大,继续碾磨之旅。
青石,竟在被动吸收并转化这冰狱心核的残余之力!
它依旧没有主动帮忙的意思,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观测者。但道一自身发起的、那微不足道的挣扎与尝试,却意外符合了某种“规则”,得到了它一丝极其吝啬的“回应”——如同给濒死的旅人递了一瓢清水,能否活下,仍看自身。
但这瓢清水,对于此刻的道一而言,不啻于甘霖仙露!
有了这丝转化后的精纯灵气补充,混沌气流的碾磨效率大大提升。虽然速度依旧慢得令人发指,但确确实实是在一点点的消磨那心核残余!
更重要的是,这反馈而来的灵气精纯无比,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造化之意,开始反哺道一那濒寂的元婴。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
道一丹田内,那幽蓝心核残余,已然被消磨掉了发丝般细微的一缕。
而他的元婴小人,却在持续不断的精纯灵气反哺下,周身光芒逐渐亮起,不仅恢复了旧观,形体反而更加凝实了几分,甚至隐隐壮大了一圈!
元婴三重的那层壁垒,在这番破而后立、又得奇异灵气滋养之下,竟于无知无觉中,悄然洞开!
道一周身气息微微一荡,虽未苏醒,但呼吸变得更加绵长有力,脸色红润了许多,体内灵力自行运转的速度明显加快,开始主动吸纳周围天地灵气。
这番细微的变化,立刻惊动了守在一旁的南明真人。
“嗯?”他猛地睁开眼,一步跨到道一身边,三指再次搭上其腕脉,仔细探查。
这一探之下,他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容!
“这……这怎么可能?!”他失声低呼,引得周围几人纷纷看来。
“南明师叔,怎么了?是不是道一哥哥他……”阿秀被惊醒,见状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王虎也挣扎着支起身体,紧张望来。
南明真人脸上惊容未退,反复探查数次,才喃喃道:“奇哉!怪哉!那冰狱残余竟被化去了一丝?!元婴不仅稳固,反而……反而突破了?元婴三重!这小子……昏迷着就突破了?”
他行医炼丹数百年,见过的奇事怪症无数,却也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那连他都感到棘手的冰狱残余,竟在无人主导的情况下自行消解?修士还能在昏迷中突破瓶颈?
王虎一听,牛眼一瞪,顿时来了精神:“哈哈哈!俺就说这小子命硬!南明老儿,你那慢吞吞的温养法子不行,还得看道一自己!”
南明真人难得没有反驳,只是捻着胡须,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混沌地元虽妙,也不该如此……莫非是他那特殊体质又有精进?或是那心核残余中竟蕴含着一丝造化之力?怪!太怪了!”
凌清瑶闻讯赶来,探查后,清冷的眸中也满是讶异与欣喜:“不管如何,这是天大的好事!元婴三重,道一师弟恢复的希望更大了!”
众人都围拢过来,看着气息明显增强的道一,皆是又惊又喜,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然而,无人能感知到,在道一神识深处,那块青石已然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只有道一自身那壮大了一圈、更加凝实的元婴,以及丹田内那被磨去一丝的心核残余,无声地证明着它曾“动”过那么一下。
道一依旧昏迷,但突破至元婴三重,肉身与元婴自愈能力大增,体内情况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黎明到来,晨光洒落冰原,照在那镇守入口的巨山之上。
山体深处,那丝与道一同源的气息,似乎也随着本尊的突破,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坚韧了几分。
希望,似乎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