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监司总堂被以雷霆手段肃清,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青岚宗内掀起巨大波澜。
起初是惊疑不定,尤其是那些曾与赵坤一系有过往来、或受过其胁迫的弟子长老,更是人心惶惶,生怕被牵连清算。
然而,道一接下来的举措,却迅速安定了人心。
他并未大肆株连,而是令张远等人依据刘通口供及搜查出的罪证,精准锁定了赵坤的核心党羽及其犯下的具体罪行。首恶必究,胁从审辨。
丹鼎殿前,临时设立了刑律台。南明长老亲自坐镇,道一立于其身侧。一桩桩罪状被公之于众:勾结魔教、陷害同门、克扣资源、临阵脱逃、意图叛宗……证据确凿,令人发指。
台下弟子越聚越多,听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罪行,看着往日作威作福的巡监司高层面如死灰地被押解上来,积压已久的怨气与愤怒终于爆发。
“杀了他们!” “叛徒!枉为青岚弟子!” “请真君、长老严惩!”
群情激愤。
道一目光扫过台下,抬手虚按,声浪顿时平息。他声音沉凝,传遍全场:“宗门罹难,魔患当前,正需上下同心,共渡难关!首恶赵坤及其核心党羽,罪无可赦,废去修为,暂押水牢,待掌门回宗亲审定罪!其余涉案者,依门规论处,戴罪立功者,可酌情减罚!”
判决公正严明,既彰显了律法威严,又未过度扩大打击,给了许多人悔过自新的机会。尤其是“戴罪立功”一条,让不少心中忐忑的弟子看到了希望。
“真君英明!”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句。
“真君英明!”
“谨遵真君法令!”
欢呼声此起彼伏。这一刻,道一“山岳真君”的威望,才真正深入人心,取代了往日赵坤凭借权势营造的恐怖统治。
随后,道一宣布了一系列拨乱反正的措施:巡监司重组,由南明长老暂代执掌,张远等有功弟子擢升补充;被赵坤无理扣押的修炼资源重新发放各峰;抚恤战死弟子家属;加强各要隘防务……
一系列举措有条不紊,宗门秩序迅速恢复,涣散的人心重新凝聚。青岚宗这台停滞已久的战争机器,终于开始重新高效运转起来。
处理完这些紧急事务,道一才得以稍歇,回到丹鼎殿静室。
王虎依旧昏迷,但有了煞髓晶不断吸纳散逸煞气,脸色稍见缓和,只是那“井”和“黑眼”的呓语仍不时出现。
阿秀守在榻边,细心为王虎擦拭额角虚汗,见道一进来,柔声道:“道一哥,虎子哥刚才好像安稳了些。”
道一点头,坐在榻边,再次尝试将一丝极细微的神识,混合着《地藏归元诀》的温和灵力,探入王虎混乱的识海。
这一次,或许是外界压力稍减,或许是煞髓晶起了效果,他的神识得以稍微深入。
王虎的识海景象惨不忍睹,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废墟,记忆碎片四处飘零,更多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煞气与怨念。道一的神识小心翼翼地穿梭其间,避开那些狂暴的能量漩涡。
忽然,一幅相对清晰的记忆碎片被他捕捉到——
那似乎是裂魂涧深处的某个场景:王虎浑身是血,在与煞魔搏杀中意外坠入一条极隐蔽的裂缝。裂缝深处,并非预想中的绝路,而是一片诡异的、相对平静的地下空间。那里有一座残破的、布满苔藓的古祭坛。
祭坛中央,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一口井!
一口以漆黑巨石垒砌而成的古井!井口幽深,仿佛直通地底九幽。而就在王虎挣扎着靠近时,那井口深处,猛地亮起了一只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纯黑色的眼睛!
那只眼睛只是“看”了王虎一眼,无边的恐惧、怨毒、冰冷煞气便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冲垮了王虎本就濒临崩溃的心神……
道一神识剧震,猛地收回,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那只“黑眼”带来的精神冲击,隔着记忆碎片都如此恐怖!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翻涌的气血。看来,伏牛山村的井,与裂魂涧深处的井,极有可能存在某种关联!甚至可能是同一类事物?赵坤的调查、王虎的遭遇,都将线索指向了这种诡异的“井”。
就在这时,静室角落阴影处,一阵极细微的灵力波动闪过。
道一瞳孔骤缩,想也不想,玄甲左臂瞬间覆盖上一层土黄光晕,反手向那处阴影拍去!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衣人影被硬生生震了出来,口喷鲜血,手中一柄淬着幽蓝光芒的匕首当啷落地。
刺客!
竟有人能潜入守卫森严的丹鼎殿静室!
那刺客眼中闪过骇然与决绝,身上灵力猛地剧烈波动起来——他要自爆!
道一反应更快,玄甲臂五指张开,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笼罩刺客,不仅打断了其自爆进程,更是将其周身灵力彻底封死!
“搜魂!”
道一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直接按在刺客头顶。对付这种死士,常规询问毫无意义。
然而,就在他搜魂术即将触及对方核心记忆的刹那,刺客眉心一道极其隐蔽的黑色符文骤然亮起!
轰! 刺客头颅瞬间炸开,红白之物四溅,无头尸体软软倒地。
道一周身灵力自动护体,挡下污秽,脸色却无比难看。
“灭魂禁制……好狠辣的手段。”南明长老闻声赶来,看到室内景象,面色凝重,
“看来赵坤虽倒,他背后之人,却不愿罢休。此等手段,绝非普通魔修。”
道一捡起那柄淬毒匕首,匕首柄上,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仿佛由阴影构成的诡异眼瞳图案。
这个图案,他从未见过。并非血煞教,也非幽冥宗。
“他们不想让我去查那口井。”道一看着匕首上的眼瞳图案,又想起王虎记忆中那只冰冷的“黑眼”,缓缓说道。
新的阴影,比赵坤更加隐秘、更加危险的敌人,已然露出了獠牙。
宗门初定,但深藏于井下的暗流,似乎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