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再是撕心裂肺、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碾成粉末的那种剧痛。那种痛,在蚀灵长老的鬼爪被“抹去”、建木之心最后一点本源融入眉心、乙木长生种彻底扎根丹田的刹那,达到了巅峰,然后……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绵长、渗透到每一寸骨髓、每一个细胞最深处的……“痒”与“麻”。像是有亿万只蚂蚁,在刚刚接续、还无比脆嫩的新生经脉里小心翼翼地爬行、啃噬;又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温热的泉眼,在干涸龟裂的丹田废墟上悄然涌出,带着勃勃生机与难以言喻的酸胀感,冲刷着那些布满裂痕、几乎要散架的骨骼与脏腑。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断裂的骨头茬在新生血肉的包裹下,缓慢而坚定地对齐、弥合、生长,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春天冰封的河面在暖阳下缓缓开裂。他能“闻”到,自己破损的皮肉下,渗出的不再是暗金色的污血,而是一种混合了草木清香与淡淡金属气息的、奇异的淡绿色体液,带着浓郁的生机,也带着排出的杂质与坏死的组织那股子淡淡的腥甜。
凌云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坚硬、带着万年尘埃与细碎骨渣的“地面”——那是无数先贤与神兽骸骨堆积、风化后形成的特殊土层。他睁不开眼,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两座山,每一次微弱的翕动,都牵扯着眉骨和颧骨传来酸涩的刺痛。视线是模糊的,只有一片混沌的光影,夹杂着不断闪烁的金星和翠绿的、充满生机的光点。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夏蝉在颅腔内疯狂振翅,又像是隔着厚重的棉花在听遥远的海潮。蚀灵长老那最后怨毒的咆哮,仿佛还在识海深处回荡,与建木之心残留的悲怆意念、母亲温柔的叹息、以及自身神魂撕裂又勉强粘合的剧痛余韵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嘈杂而混乱的背景音。
但有一点是清晰的,无比清晰。
他还活着。
心脏,在缓慢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泵出带着奇异生机的、混合了暗金与翠绿的崭新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肺部,在艰难却持续地扩张、收缩,吸入的空气带着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木灵生机与淡淡的血腥、焦糊味,刺激着气管,带来一阵阵呛咳的欲望,但每一次呼吸,都让那火烧火燎的肺腑传来一丝清凉。丹田处,不再是一片死寂的废墟,也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力量冲撞的战场,而是变成了一处……奇异的“泉眼”。
混沌元婴,依旧盘坐在那里。但模样,已大不相同。
原本模糊的、只是勉强凝聚出人形的轮廓,此刻清晰了数倍不止,眉眼依稀有了凌云本尊的轮廓,只是更加威严,更加古朴,仿佛自混沌中诞生的先天神只。元婴身上,那原本黯淡的、虚幻的七道碑影,此刻光芒大放,凝实如真正的神金玉碑,环绕盘旋,散发出镇压、锋锐、承载、生灭等等不同的玄奥道韵。尤其是第八道代表“锋”的金色碑影,几乎化为实质,上面天然铭刻着无数细密玄奥的剑纹、刀痕、枪意,仿佛是一切兵戈杀伐的源头。而第九道代表“载”的土黄色碑影,也清晰了大半,散发出厚重、包容、孕育万物的气息。甚至,在更外围,还有第十、第十一道更加模糊、却真实存在的碑影虚影,在缓缓旋转,若隐若现,仿佛对应着更深奥的法则。
元婴下方,那枚“乙木长生种”,此刻已不再是种子形态。它抽根、发芽,生长成了一株……幼苗。一株不过三寸高、通体翠绿欲滴、晶莹剔透、生有三片嫩叶的混沌树苗。树苗的根系,深深扎入混沌元婴的底座,与元婴融为一体;三片嫩叶,一片呈混沌色,缓缓旋转,仿佛在演化开天辟地;一片呈暗金色,边缘锋锐,吞吐着破灭一切的庚金之气;最后一片,则是纯粹的、充满无限生机的翠绿色,轻轻摇曳,洒落点点充满生命精气的光雨,滋养着元婴与整个丹田。这株小树苗,仿佛成了混沌元婴的一部分,又仿佛是独立的存在,与元婴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一个更加稳固、更加玄妙的能量核心。
而眉心处,那一点融入的、建木之心最后的核心本源,则化作一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包容万象的混沌漩涡,静静悬浮在识海中央,如同定海神针,镇压着翻腾的魂力,散发出温和而浩瀚的波动,与丹田内的混沌元婴、乙木幼苗遥相呼应。一股微弱却坚韧无比、仿佛能沟通天地本源的联系,在眉心、心脏、丹田三点之间悄然建立,循环往复,每运转一周,他的气息就凝实一分,伤势就好转一丝。
混沌吞天诀,在自行运转。不再是狂暴的掠夺,而是一种温和的、润物细无声的渗透与同化。空气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无比的木灵生机,混合着建木残骸本身散发的、古老沧桑的本源气息,透过他周身每一个张开的毛孔,自动涌入体内,被混沌元婴与乙木幼苗吸收、炼化,转化为最精纯的混沌之力与生命精气,修补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与神魂。这速度,比他自己主动修炼,快了何止百倍!而且,无比温和,没有半分滞涩与痛苦,仿佛本该如此,仿佛他的身体,本就是这建木残骸的一部分,此刻不过是游子归家,汲取着母亲最后的乳汁。
“呃……咳咳……”胸腔里一阵麻痒,凌云忍不住咳出声,带出几口淤黑的、带着内脏碎块的血痰。血痰吐出,胸口那窒闷欲裂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起初,毫无知觉,仿佛那手指不是自己的。然后,一股微弱的、如同电流窜过的麻痒感传来,紧接着,是沉重的、仿佛灌了铅的凝滞感。他咬紧牙关,用尽全部意志,驱动着那一丝微弱的心神,连接上指尖的神经。
动了。
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弯曲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他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再次晕厥过去。但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后怕。能动,就说明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这具破败的身体,正在那两股神奇力量的滋养下,顽强地向着“活着”的方向复苏。
“凌……凌老大?”一个带着浓重鼻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汗味、血腥味和淡淡药草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石昊。他就趴在凌云身边,那张憨厚粗犷、此刻却沾满了干涸血污和灰尘的大脸,几乎要贴到凌云脸上。铜铃般的虎眼瞪得溜圆,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担忧而微微收缩,一眨不眨地盯着凌云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看到凌云咳嗽,看到凌云手指微动,石昊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想咧嘴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表情扭曲成一个既像哭又像笑的怪异模样。他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想拍拍凌云的肩膀,又像怕碰碎了一件精美的瓷器,僵在半空,最后只是颤抖着,用那粗糙的、布满老茧和新鲜伤口的指肚,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碰了碰凌云放在身侧、同样伤痕累累的手背。触感冰凉,但确确实实,有了微弱的体温。
“活……活了!凌老大活了!叶、叶姑娘!小蛮丫头!影七兄弟!凌老大他……他手指头动了!他咳血了!他、他活过来了!”石昊猛地转过头,对着身后嘶声吼叫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伤势而破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吼完,他又赶紧转回头,死死盯着凌云,仿佛一眨眼,眼前这人就会消失似的,嘴里还无意识地、急促地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凌老大福大命大……肯定没事……肯定……”
“噤声!”叶清雪清冷中带着难以掩饰虚弱的声音响起,比石昊的吼叫低了许多,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盘膝坐在凌云另一侧,距离三步之遥,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右臂的焦黑伤痕虽然淡去,但整条手臂依旧有些不自然地微微颤抖。她膝上的星辰古剑,裂纹似乎又多了一道,灵光黯淡。但她坐得笔直,如同风雪中挺立的青竹,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凌云身上,观察着他的气息、面色、乃至最细微的肌肉颤动。听到石昊的嚷嚷,她眉头微蹙,低声呵斥,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在凌云手指颤动的刹那,分明掠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细微的涟漪。她没有像石昊那样失态,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空了大半的玉瓶,倒出最后两粒散发着清香的碧绿丹丸,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用指尖捻着,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凌云的伤势,显然不是这种丹药能治的。她只是将玉瓶紧紧攥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呜……凌大哥……呜呜……”旁边传来苏小蛮压抑的、小猫一样的呜咽声。她早已醒来,蜷缩在叶清雪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小脸上泪痕和灰尘混在一起,糊成了花猫脸。一双大眼睛肿得像桃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凌云,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只是用脏兮兮的袖子使劲抹着脸,却越抹越花。她怀里,紧紧抱着那面彻底碎裂、灵性全无的青铜罗盘,仿佛那是最后的慰藉。看到凌云咳血,她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又要晕过去,直到看见凌云手指动了,才稍微止住哭泣,但依旧抽抽搭搭,肩膀一耸一耸的。
影七没有显形。但凌云能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影子里,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坚韧无比的暖意。那暖意极其稀薄,仿佛风中的残烛,却执着地附着着,传递着一丝“还在”的讯息。
“水……”凌云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得像是两片砂纸摩擦的音节。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水!水!快!水!”石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可他那个装满了杂物的储物袋早在之前的逃亡和激战中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急得团团转,一双虎眼四处乱瞄,最后落在叶清雪身上。
叶清雪没说话,只是默默从自己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的玉葫芦。这玉葫芦品相极佳,显然不是凡物,此刻也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她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莲花香气的味道弥散开来。她小心地托起凌云的头,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剑修,将葫芦口凑到凌云干裂的唇边,缓缓倾斜。
清凉甘甜的液体流入喉咙,带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滋润着几乎要冒烟的喉咙和灼痛的脏腑。凌云本能地吞咽着,甘霖入喉,带来一阵短暂的舒适,随即又被更猛烈的咳嗽取代,但他强行忍住,贪婪地汲取着这点水分。
喝了小半葫芦,叶清雪便收了手。“你脏腑受损,经脉未复,虚不受补,此乃‘清心玉露’,性缓温和,少量即可,多则无益。”她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托着凌云后颈的手,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凌云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他重新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自行运转的混沌吞天诀,加速吸收着外界磅礴的生机,修复着伤势。建木残骸内部的空间,木灵之气精纯浓郁到几乎液化,对于此刻身怀乙木长生种的他来说,简直是疗伤圣地。每一次呼吸,都有海量的生机涌入,被乙木幼苗转化为精纯的生命精气,滋养肉身,又被混沌元婴转化为混沌之力,修补经脉,温养神魂。眉心那点建木之心本源,则如同定海神针,稳定着一切,并悄无声息地改造、强化着他的肉身与神魂本质。
时间,在这片死寂而充满生机的骸骨空间中,缓缓流逝。没有日月星辰,只有那悬浮半空、已然化作混沌色光点、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建木之心,以及四周晶壁上自行发光的、如同星辰般镶嵌的古老符文,提供着微弱而恒久的光明。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
凌云缓缓睁开眼。这一次,视线清晰了许多。虽然依旧浑身剧痛,仿佛每一块骨头都曾被碾碎又重新拼接,每一寸肌肉都曾被撕裂又重新生长,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和神魂欲裂的眩晕感,已经消退了大半。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臂,能抬起来了,虽然沉重如铅,关节发出“咔吧”的轻响。他撑着手肘,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试图坐起身。
“凌老大!慢点!我来扶你!”石昊见状,急忙上前,伸出那双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大手,想搀扶,又怕弄疼了凌云,手足无措。
“不必。”凌云嘶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拒绝了石昊的搀扶。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凭借着体内新生的、微弱却坚韧的力量,一点点,将自己的上半身,从冰冷的地面上,撑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再次出了一身冷汗,眼前金星乱冒,喘息如牛。但他终究,靠自己,坐了起来。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不知名巨兽的肋骨,凌云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肺腑,带来阵阵刺痛,但吸入的浓郁生机,又迅速缓解着痛苦。他环顾四周。
石昊蹲在他身边,一脸紧张,想说话又不敢打扰的样子,只是时不时舔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那双铜铃大眼里的血丝消退了不少,但担忧依旧浓得化不开。他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在服用了丹药、又吸收了此地精纯木灵之气后,已经停止了流血,开始结痂,但距离痊愈还差得远,动一下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叶清雪依旧盘膝坐在不远处,正在闭目调息,星辰古剑横于膝上,剑身上的裂纹似乎被某种力量暂时稳固住了,不再扩大。她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但气息依旧有些虚浮,显然伤势不轻。感应到凌云的目光,她也睁开了眼,清冷的眸子对上凌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重新闭上,继续疗伤。但她放在膝上的、握剑的手,指节放松了一些。
苏小蛮也停止了抽泣,抱着膝盖坐在叶清雪身后,小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凌云,见凌云看过来,又赶紧把脸埋回去,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
影七的影子,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丝,依旧附着在凌云身下,无声无息。
“我……昏迷了多久?”凌云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但比刚才有力了一些。
“不、不久,顶多……三四个时辰?”石昊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说,他指了指头顶那恒久不变的柔和光晕,“这鬼地方也没个日头,俺是估摸着……感觉没过太久。凌老大,你刚才可吓死俺了!那老怪物一爪子下来,你浑身是血,气息都没了,跟个破布口袋似的……俺、俺还以为……”他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用力揉了揉发红的鼻头,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他娘的,那蚀灵族的老狗,真他娘的阴魂不散!等俺老石伤好了,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是分身。”凌云缓缓道,目光投向之前那漆黑裂口出现、如今只剩下一小片焦黑痕迹的晶壁方向,眼神冰冷,“真正的蚀灵族长老,至少炼虚中期以上,本体未至。来的,只是一具蕴含其部分神魂与力量的化身。若非建木之心护持,又在此地主场,我们……早已灰飞烟灭。”回想起那遮天鬼爪的威势,那冻结灵魂的死寂,凌云心有余悸。炼虚与化神,差距如同天堑,何况是炼虚中期以上的老怪。即便只是一具分身,也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那最后惊退对方的一指……他至今都有些恍惚,不知是如何施展出来的。仿佛是在生死一线间,混沌戒、建木之心、乙木长生种、母亲残念、自身不屈意志,以及此地残留的混沌道院先贤战意,诸多因素叠加,引发的一种超越他当前境界理解的、触及“无”之规则雏形的爆发。代价,就是他差点身死道消。
“分身都这么厉害?”石昊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白了,“那、那本体要是追来……”
“此地特殊,有建木残骸意志残留,加上那层屏障,非混沌道统传承者或特定信物,难以进入,至少短时间内,他进不来。”叶清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已再次睁眼,目光也落在那焦黑痕迹上,“但他既已锁定此地,又损失一具分身,绝不会善罢甘休。外界恐怕已被封锁,我们……被困住了。”她分析得很冷静,但话语中的凝重,谁都听得出来。
凌云默然。他何尝不知?蚀灵族长老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会干休?此刻外界,恐怕已是天罗地网。这建木残骸内部虽暂时安全,但也成了绝地。他们伤势未愈,实力大损,如何突围?更何况,母亲的线索,混沌道院的传承,建木之心的秘密……都指向这里。他必须尽快恢复,并取得此地的传承,才有活下去、走出去、继续追寻母亲下落的资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内视己身。伤势恢复了一成左右,混沌元婴稳固了许多,乙木幼苗生机勃勃,不断反哺,眉心建木之心本源静静旋转,与丹田共鸣。最让他惊喜的是,经脉和肉身在破碎重组后,似乎变得更加坚韧、宽广,能容纳的混沌之力上限提升了数倍!骨骼隐隐泛着玉质光泽,带着淡淡的金纹与翠意,强度远超从前。神魂虽然依旧虚弱,但更加凝练,感知范围扩大,对天地灵气的感应敏锐了数倍。最重要的是,他对“木”之法则的亲和与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乙木长生种化为幼苗,与混沌元婴共生,让他对生命、生长的领悟,更深了一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此刻的他,仿佛那被野火烧灼过的小草,在春风中,焕发出了更顽强的生机。
“抓紧时间疗伤。此地木灵之气精纯浓郁,对伤势恢复大有裨益。”凌云沉声道,目光扫过同伴,“石昊,你伤势最重,专心运转气血,引导木灵之气滋养肉身,莫要乱动。清雪,你剑心通明,可尝试引此地生机,温养剑魄,修复古剑。小蛮,你神魂受损,静心凝神,此地生机亦可滋养魂魄。影七……隐匿休养,警戒四周。”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需闭关片刻,彻底炼化体内残余的建木本源,尝试沟通此地传承。在我出关前,无论发生何事,不得打扰。”
众人点头。石昊盘膝坐下,瓮声瓮气地应了句“晓得了”,便闭上眼睛,体表泛起暗金色的微光,如同老树虬根般的肌肉缓缓起伏,吸收着周围的木灵之气。叶清雪微微颔首,指尖轻抚星辰古剑裂纹处,引动一丝生机,小心翼翼地进行温养。苏小蛮“嗯”了一声,乖乖坐好,闭上眼睛,但长长的睫毛还在不安地颤动。影七的影子微微波动,算是回应。
凌云不再多言,重新闭上眼睛,心神沉入丹田,开始全力运转混沌吞天诀。这一次,不再是身体本能的吸收,而是有意识的、高效的吞噬与炼化。他要趁此良机,不仅恢复伤势,更要尝试冲击化神大圆满,甚至……触摸炼虚的门槛!同时,也要尝试沟通眉心那点建木之心本源,以及此地可能存在的、混沌道院的真正传承!
混沌元婴光芒大放,七道碑影旋转加速,乙木幼苗轻轻摇曳,洒落更多生命光雨。眉心建木本源微微震颤,与整个建木残骸空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恍惚间,凌云仿佛“看”到了更多破碎的画面,听到了更多残存的意念低语,那是万古之前,混沌道院覆灭一战的零星片段,是母亲瑶光浴血奋战的模糊身影,是无数先贤慷慨赴死的悲壮呐喊……这些画面与声音,化作一道道玄奥的符文、一句句晦涩的口诀、一股股精纯磅礴的能量,涌入他的识海,融入他的混沌元婴,成为他力量与知识的一部分。
时间,在这寂静的疗伤与传承接收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凌云身上的气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凝实。化神后期的壁垒早已突破,此刻正向化神大圆满稳步迈进。肌肤下的暗金道纹与翠绿纹路交相辉映,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眉心一点混沌之光隐现,与丹田、心脏遥相呼应,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循环。
突然,他身躯一震,眉心那点建木本源光芒大放!一道柔和却浩瀚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光,直接降临在他的识海:
“后来者……得吾混沌戒,承吾长生种,见吾血书,至此残骸……可为吾道院,隔代传人……”
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无尽威严与欣慰的声音,缓缓响起。
“吾名……长青子,混沌道院……末代守陵人……亦是,建木之灵,最后一缕残念……”
凌云心神剧震!建木之灵!混沌道院守陵人!母亲血书中提及的“道统未绝”,原来应在此处!
“道院已覆,强敌环伺,吾身已朽,唯留此残灵,镇守道院最后薪火,等待有缘……汝既至,且通过考验,可得吾道院核心传承《混沌道经》上部,及建木之心认可,掌此残骸秘境之枢机……”
“考验有三。一为‘心’,问尔道心,可坚否?二为‘战’,验尔战力,可承否?三为‘舍’,观尔心性,可托否?”
“通过,则得传承,掌秘境,暂得安身立命之所,他日或可重振道统,寻回瑶光那孩子……”
“失败……则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与此残骸,同葬万古。”
“后来者……汝,可愿接受考验?”
苍老的声音落下,一股无形的、浩瀚如天威的意志,笼罩了凌云,等待着他的回答。
凌云没有丝毫犹豫。他于识海中凝聚心神,对着那冥冥中的存在,躬身一礼,斩钉截铁道:
“晚辈凌云,愿受考验!求取传承,救回母亲,重振道统,斩尽宿敌!”
“善。”苍老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欣慰,“第一关,问心。直视本心,明见真我。沉沦,则魂灭。堪破,则道心通明。”
话音未落,凌云只觉眼前一黑,意识仿佛被抽离,坠入无边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