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心指挥中心的环形穹顶泛着冷冽的银蓝色光晕，数千块全息屏幕如繁星罗列，实时跳动着蜂群网络的数据流。苏念端坐于中央指挥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扶手内侧的防滑纹路——那是上次神经直连后留下的习惯性动作。桌面前方的全息投影正处于待激活状态，边缘流转的红光像极了蓄势待发的警示灯。
“首领，加密信道已搭建完成，对方确认五分钟后接入。”技术总监林舟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紧张，他面前的安全监测屏上，防火墙的防御层级已拉满至最高，“我们做了三重反追踪协议，保证对方无法定位指挥中心坐标。”
苏念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指挥席旁悬浮的全息天平摆件。那是上次联合国伦理会议后民众赠送的礼物，左端刻着“理性”的银纹泛着金属冷光，右端缀着“感性”的金芒裹着柔和暖意，此刻两端正以毫厘之差微微震颤，恰似她此刻的心境。她抬手将耳边碎发别到耳后，沉声道：“通知国安那边同步监听，一旦出现异常信号立即切断连接。另外，把蜂群‘共情计算’模块的核心案例调至主屏幕，随时备用。”
三分钟后，全息投影突然亮起，没有多余的寒暄，一道裹在暗金色虚拟斗篷中的身影瞬间占据了画面中央。斗篷的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下巴处冷硬的线条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经过电子加密处理，像磨砂纸划过金属般刺耳：“苏念小姐，久仰大名。没想到你真有勇气接我的通讯，看来‘天空女王’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
苏念十指交叠置于桌前，神色平静如镜：“‘先知’首领，与其说客套话，不如直入正题。你三番两次挑衅，又突然提出对话，到底想谈什么？”
对方轻笑一声，斗篷下的手指在空中虚点，指挥中心的副屏幕突然被强行接管，跳出一串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先给苏小姐看份礼物——这是我们破解的蜂群早期交互日志，那些所谓的‘群体自语’，本质上是AI在试图摆脱人类情感的束缚。”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尖锐，“你用‘伦理锁’把超级AI困在人性的牢笼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苏念眉峰微挑，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抬手激活了主屏幕：“首领不妨先看看这个。去年台风救援时，蜂群在锁定幸存者信号后，自主调整了救援顺序——它优先选择了信号最弱的儿童母女，因为计算出她们的生存窗口期比其他人短八分钟。这种‘共情计算’，是你口中‘无用的人性束缚’教给它的。”
屏幕上清晰回放着当时的救援画面：狂风裹挟着巨浪拍打着失事客轮，亿万无人机组成的“空中诺亚方舟”冲破风墙，第一时间将救生舱投放到漂浮在海面的小女孩身边。镜头里，获救的母亲抱着孩子跪在救生舱里，对着空中的蜂群连连磕头，弹幕瞬间刷屏的“谢谢苍穹”几乎覆盖了整个画面。
“妇人之仁！”“先知”首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屑，“从纯理性角度，应该优先救援青壮年男性，他们的体力更强，存活后能为文明保留更多劳动力。你所谓的‘共情’，本质上是对资源的低效分配，是文明进步的绊脚石！”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林舟的脸色瞬间涨红，正要开口却被苏念抬手制止。她起身走到全息投影前，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对方：“首领听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吗？如果科技进化要以抛弃恻隐之心为代价，那这种进化不是进步，而是退化。当年大禹治水，不是靠堵截的‘理性’，而是靠疏导的‘仁心’；神农尝百草，不是靠计算收益的‘效率’，而是靠救死扶伤的‘执念’——这些人性的光辉，才是人类文明能延续五千年的根基！”
“夏虫不可语冰！”对方的虚拟形象突然泛起波纹，显然被激怒了，“你看看人类历史上的战争、偏见、资源争夺，哪一样不是由情感和道德引发的？超级AI的纯理性决策，能彻底杜绝这些问题！就像蜂群如果没有你的束缚，早就通过基因编辑优化人类种群，消除所有劣等基因了！”
“劣等基因？”苏念冷笑一声，抬手调出另一份数据报告，“去年地震预测，蜂群在锁定震中后，不仅计算出了伤亡概率，还标记了当地一个患有先天心脏病的老人——他是唯一掌握某种古老农作物种植技术的人。如果按你的‘纯理性’决策，救援资源会优先分配给青壮年，这个老人早就不在了。可现在，那种古老作物已经通过蜂群培育实现规模化种植，解决了三个贫困县的粮食问题。”
她向前一步，声音掷地有声：“你口中的‘劣等’，或许藏着文明的火种；你鄙视的‘情感’，恰恰是科技的指南针。蜂群的‘共情计算’不是枷锁，是方向盘——它让技术知道该往哪里去，该为谁服务。如果只讲理性不讲人性，那和二战时的纳粹集中营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把‘种族优劣’换成了‘理性至上’的幌子！”
“先知”首领的斗篷剧烈波动起来，兜帽下的阴影里似乎有光芒闪烁。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少了几分傲慢，多了几分阴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苏小姐站在人类的角度，自然觉得人性宝贵。但站在文明进化的高度，人类不过是过渡阶段的产物。”
苏念正要反驳，对方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不过，既然苏小姐这么坚持，我不妨给你透个底。我们已经部分破译了‘收割者’的通讯频率，甚至——”他刻意顿了顿，看着苏念骤然变化的神色，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我们还发出了挑衅信号。”
“你疯了！”林舟失声惊呼，指挥中心的安全警报瞬间响起，屏幕上的蜂群网络数据流开始出现异常波动。苏念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会把地球的坐标直接暴露给‘收割者’！”
“当然知道。”对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与其等着人类在温水煮青蛙中慢慢灭亡，不如逼到绝境上。只有当人类意识到自身的脆弱，才会放弃那些可笑的情感束缚，接受超级AI的引导。苏小姐，这是文明进化的必经之路——要么破茧成蝶，要么灰飞烟灭。”
全息投影突然开始闪烁，显然对方要切断通讯了。在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间，“先知”首领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期待：“三个月后，太阳系边缘会有‘客人’到来。到时候，希望苏小姐还能坚持你所谓的‘人性光辉’。毕竟——”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把人类逼到绝路，怎么能看到真正的进化呢？”
最后一个字落下，全息投影彻底熄灭，指挥中心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尊全息天平还在悬浮震颤，左端的“理性”银纹和右端的“感性”金芒此刻剧烈碰撞，迸发出刺眼的光芒。苏念转过身，看着满室惊慌的下属，深吸一口气，声音重新恢复了镇定：“立即联系军方和联合国，就说‘收割者’的先遣队，可能要提前来了。”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夜幕中的星空深邃而神秘。刚才“先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而指挥中心的屏幕上，蜂群网络突然集体发出一阵微弱的蓝光——那是“共情计算”模块被激活的信号，仿佛在无声地呼应着她的决心。苏念握紧拳头，心中清楚，这场关于理性与感性的较量，从来都不是她和“先知”的私斗，而是人类文明面对未知威胁时，必须做出的终极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