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奶奶，你这还有儿子和孙子在呢，对您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可以改正的事，您这是准备往哪里去啊？”
姜保才看戏也看足了，他摇晃着从躺椅上坐起，冲外面的姜默禾和奶奶吼了一嗓子道。
“我以后往哪里去，已经不需要你们操心了。”奶奶异常坚定，她没有回头。
“我倒是不操心，”姜保才三两步冲出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伸手拦住姜家奶奶的去路。
“我现在操心的是，既然你自己坚持要走，那你得把给我们姜家子孙留的子孙钱留下才能走。”
“你，你说什么？”奶奶难以置信信地突然停住了脚步，本就因为姜墨田失踪而已经哭得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再次滚落出了浑浊的泪水，划过沟壑纵横的脸，掉进了泥土里。
她缓缓转过身，颤抖着手，指向姜保才，声音如哀鸣：
“我还没有死，等我死后，你到我坟头来拿。”
全程姜墨禾都没有参与他们的口舌之争，她对奶奶曾经对姜卫国一家子的偏心，无法释怀。
正如奶奶自己说的，这是她自己种下的罪孽，后果皆是她自己去面对。
有因必有果，姜墨禾无法也不愿参与改变任何东西。
她能做的最大退让便是，奶奶要是愿意，就带她离开这里。
于奶奶对墨田的亲，于爸爸对奶奶的情，她都做不到因为无法释怀她的偏心，而像姜卫国一样心肠冰冷弃她不顾。
“您是早就想去您那老相好的老光棍家了吧……现在刚好借着我妈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的机会，名正言顺住到他家去了，真好啊。”
姜保才毫不在意姜家奶奶早已经濒临崩溃的状态，拍拍两个宽松的裤腿。
“奶奶，您可得记得给我和我爸留下那份子孙钱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姜家的奶奶，可不兴把钱流到外人的口袋，而……”
“钱钱钱，姜保才，你简直就是一只冷血动物，满心满眼只有钱，有本事，你就自己去赚！盯着一个羸弱老人口袋里的那几块钱，太可耻了。”
姜墨禾再也听不下去姜保才那无知无识无情冷酷对奶奶说的话，她喝止了姜保才。
“还有，我告诉你们，姚成钢家给你们的彩礼，是你们私自收的。
之前我没有搭理这事，今天我就借着这机会，正式通知你们一声，往后如果他们那笔彩礼因为被你们动了没有归还，而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你们自负！”
说完，姜墨禾搀扶着几乎晕厥过去的奶奶，往沈家走去。
姜保才还想追出来说什么，被后面赶来的姜卫国一把拉了回去，“你行了，这会够乱了。”
眼下，姜墨田还下落不明，姜卫国也不想惹出更多的麻烦。
奶奶一路都在无声地流着眼泪，她紧紧攥着姜墨禾的手，羸弱的身体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倒下。
“墨禾啊，我对不起你啊！”
等状态平复好了一些，她一遍又一遍轻轻地低着头像在跟姜墨禾道歉，又像是自说自话。
“奶奶，您是我爸最敬重的人，也是墨田最依赖的人，过去的就过去吧，您的道歉，我收下了。”
此刻，姜墨禾心里堵得发慌，这句道歉，让她明白，奶奶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对自己的态度和偏见会伤到自己的。
如果，不是今天发生这些事，如果不是现实让她幡然醒悟，或许自己曾经在奶奶那里受到过的那些冷遇，永远也得不到释怀吧。
“你能原谅奶奶吗？”
奶奶突然站定，抬起泪水迷蒙的浑浊双眼，饱经岁月风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风烛残年的破碎。
这是爷爷曾经的心尖宠，爷爷如果还在，肯定希望自己能原谅她的吧。
但是已经造成的伤害，原谅就能被修复吗？
姜墨禾很确定，不能。所以，她无法原谅。
她浅浅冲奶奶笑笑道：
“奶奶，不重要，咱们不说以前那些事了。眼下，我们就回家，全心等着墨田和沈知野的消息，沈爷爷要是知道您去我们家里，他一定会高兴的。”
奶奶仔细咀嚼了姜墨禾说的“我们家”那几个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姜墨禾搀扶着奶奶，平时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停停歇歇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沈家大院的门口，沈满爷正翘首盼着，隔着老远，他便看到了两道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他有些激动，发白的胡须抖了抖自言自语道：
“也好，终于来了。老哥儿，你泉下有知，可以放心了！你陪她年少，让我陪她到老吧！”
两位老人见面，只是浅淡地打了招呼，沈满爷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扶着奶奶进了院门。
“玉芬，你能来，我很高兴！”
奶奶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满弟，要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了。”
“不打紧，不打紧，这里是墨禾的第二个家，你就跟着娃在这里住下吧。
那边，就不用回去了。”
再次听到家这个字眼时，奶奶止住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进门去的姜墨禾的背影。
“是我糊涂！我这一辈子没有做对过几个选择，到老了还在错。”
奶奶突然捶胸顿足，难过得又抽泣起来。
“当初，我听说墨禾喊话要嫁给野儿的时候，我就持反对意见，甚至一气之下，还同意了姜卫国的意见，让他嫁给姚成钢。”
沈满爷把姜家奶奶扶到搭建的藤蔓凉亭旁坐下，摇了摇头。
“这不怪你，人一般对有缺陷这三个字，都是与生俱来的排斥。更何况，我家野儿，在众人口口相传中，确实没有什么好名声。”
“就冲他第一时间勇敢冲在寻找墨田的最前面，我就知道了他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
我很欣慰，我们家墨禾眼光没错！”
姜家奶奶太累了，她缓缓在躺椅上躺下，“满弟，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沈满爷侧耳倾听，“好，你说。”
“等我家墨田和你家野儿回来了，就给墨禾和野儿办个婚礼吧！”
姜家奶奶的声音很轻，她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像是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真，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沈满爷没想到姜家奶奶第一个商量的事，居然是沈知野和姜墨禾的婚事。
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时候，姜家奶奶已经缓缓闭上了干涩发胀的眼皮，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再说话。
沈满爷默默叹了口气，悄然起身走进了房间。
沈墨禾已经收拾出了东边的空屋子，把里面的床铺好后，开始擦拭里面的灰尘。
见沈满爷沉默着进了屋，姜墨禾赶紧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沈满爷一看，她居然眼里含泪，像是一直在隐忍着什么。
“孩子，你怎么了这是？”沈满爷有些慌了，关切地询问。
“爷爷，沈知野他……”姜墨禾还未说完，豆大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了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