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揣在怀里,烫得林野心口发疼。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赤裸裸的阳谋。对方算准了他不可能放弃强子,也算准了他手里最大的依仗就是那本笔记本。所以,逼他出来,逼他亮出底牌,然后……一网打尽。
去,是九死一生。不去,强子死,他林野这辈子也别想心安,手下的人心也就散了。
他没得选。
但他也不能真像个傻子一样,揣着笔记本就去送死。
整整一个白天,林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他在脑子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对方会派多少人?会在哪里设伏?除了要笔记本,梁弘远会不会亲自露面?陈其庸的人会不会在暗中窥伺?
他需要后手,需要能绝地求生的变数。
他想到了那本笔记本。他不能把原本带去,那是自寻死路。但复制一份?时间来不及,而且容易走漏风声。
最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小心翼翼地从笔记本上,撕下了关于通源钱庄利益输送最关键的两页,以及提到梁弘远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层级人物”猜测的那一页。这三页纸,分量足够重,既能显示“诚意”,又不会暴露全部底牌。他把这三页纸折好,塞进靴筒的暗格里。
然后,他把剩下的笔记本原样包好,再次藏回了那个废弃码头的缆桩暗格。那里,目前看来还是最安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
他叫来一个平时不太起眼、但做事稳妥的老兄弟,低声吩咐了几句,给了他一个密封的小铁盒。“如果我明天中午之前没回来,也没消息传回来,你想办法把这个盒子,交给陈其庸会长。”
老兄弟脸色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野哥,你放心!”
林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这是他留的最后一招。铁盒里是他写的一封信,没有署名,只简单列举了梁弘远通过通源钱庄洗钱的几个关键账户和时间点,以及李文记者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他赌陈其庸收到这个,不会无动于衷。这老狐狸就算想置身事外,也得考虑一下会不会惹一身骚。这至少能给梁弘远制造点麻烦,或者……替他和强子收点利息?
他不知道这步棋有没有用,但他只能做到这里了。
子时将近,江城渐渐沉寂下来。林野换上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匕首和一把贴身藏着的小巧手枪——这是他从赵凯的私藏里弄来的,一直没怎么用过。
他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已,脸色苍白,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冰冷而锐利。
打开商行的后门,夜风凛冽。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迈步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向着城东废砖窑的方向走去。
脚步很稳,像是去赴一场寻常的约会,只有紧握的拳头,透露着他内心的波澜。
今夜,要么救回兄弟,撕开这吃人世道的一道口子。
要么,就把这条早就该丢掉的命,留在那里。
他孤身一人,走向未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