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坊，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与财大气粗、金碧辉煌的锦绣阁遥遥相望。
相较于锦绣阁的张扬，玲珑坊则显得内敛雅致了许多。门脸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匾额上的三个大字，笔力雄浑，气度不凡。坊内，各色绫罗绸缎错落有致地陈列着，光泽柔和，品质上乘。
这里是京城贵妇名媛们除了锦绣阁之外，最常光顾的地方。只是，多年来，在丞相府的暗中打压下，玲珑坊的生意，始终被锦绣阁稳稳地压着一头，不上不下，很是憋屈。
今日，一辆挂着“镇国将军府”徽记的马车，在玲珑坊门口停下，立刻引来了街上行人的注目。
车帘掀开，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缓缓走下马车。
“那不是……凤家那个傻……”
“嘘！你不要命了！人家现在可是秋猎魁首，未来的鬼王妃！”
“啧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不知道，她来玲珑坊做什么？将军府没落到，连锦绣阁的门都进不起了吗？”
周围的议论声，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入凤千羽的耳中。
她恍若未闻，清冷的目光，在“玲珑坊”的牌匾上停留了一瞬，便迈步走了进去。
“小姐，您要看点什么料子？我们这儿新到了一批苏绣云锦，花样子顶时兴的。”一个眼尖的伙计，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凤千羽没有看那些布料，只是淡淡地开口：“我找你们老板。”
伙计脸上的笑容一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
眼前这位凤小姐，虽然如今名声大噪，但她过往的“痴傻”之名，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找他们老板能有什么事？
“这位小姐，我们老板……他今日不在……”伙计找了个由头，想要搪塞过去。
凤千羽也不恼，只是从袖中，取出了那张写着“玲珑坊”三字的纸条，递给了小荷。
小荷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将纸条递到那伙计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家小姐说了，她有一桩能让玲珑坊稳赚不赔，还能将对门的锦绣阁，彻底踩在脚下的生意，想跟你们老板谈谈。见与不见，让他自己掂量。”
这话一出，不止是那伙计，连坊内其他竖着耳朵偷听的客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好大的口气！
那伙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凤千羽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不知怎的，心里竟是有些发毛。他不敢再怠慢，连忙道了声“您稍等”，便一溜烟地跑上了二楼。
二楼的雅间内，玲珑坊的老板钱万里，正对着一本亏损的账目，愁得唉声叹气。
钱万里年约四旬，生得一副精明相，两撇小胡子，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喜感。他白手起家，能在这京城将玲珑坊做到如今的规模，眼光和手段，自是不缺。
可奈何，他的对手，是丞相府的钱袋子——锦绣阁。
这些年，明里暗里，他不知吃了多少亏。
“老板，楼下……”伙计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镇国将军府的凤千羽？”钱万里捻着自己的小胡子，眯起了眼睛，“她能有什么生意跟我谈？难不成是想赊几匹布料？”
“她说……能帮我们，把锦绣阁踩在脚下。”伙计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钱万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只当是个笑话。
“一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懂什么叫生意？让她走，我没空陪她过家家。”
“可是老板，我看她那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伙计犹豫道，“而且，如今她的身份……毕竟是未来的鬼王妃。”
“鬼王妃”三个字，让钱万里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也罢，就当是给鬼王殿下一个面子。请她上来吧。”
很快，凤千羽便被请到了二楼的雅间。
钱万里换上了一副生意人的标准笑脸，拱手道：“不知凤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凤千羽没有理会他的客套，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那姿态，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钱万里眼皮一跳，心中暗道：这丫头，谱儿还不小。
“钱老板，”凤千羽呷了一口茶，开门见山，“我就不绕圈子了。我今天来，是给你送一场天大的富贵。”
“哦？”钱万里皮笑肉不笑地坐到了她对面，“愿闻其详。”
“我要在半个月内，让玲珑坊的生意，翻十倍。让锦绣阁的门前，车马稀疏，蛛网密布。”凤千羽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狂妄。
钱万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强忍住笑意，道：“凤小姐，您可知，锦绣阁背后是谁？是柳丞相！我跟他们斗了十年，都未曾占到半点便宜。您这半个月，翻十倍……恕我直言，您这是在说梦话。”
“那是因为，你以前的玩法，太老套了。”凤千羽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现代人的，降维打击般的自信。
“你跟锦绣阁斗，无非就是降价、送赠品、挖他们的绣娘。这些手段，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毫无新意。”
钱万里被她说得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确实，这些年，他用的都是这些法子。
“那依小姐之见，该用什么‘新玩法’？”他来了几分兴趣。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涨价。”凤千羽语出惊人。
“什么？！”钱万里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涨价？小姐，你莫不是在消遣我？我这降价都争不过他们，再涨价，那不是把客人往外推吗？”
“我说的涨价，不是让你把这些大路货涨价。”凤千羽指了指楼下的那些布料，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我要你推出的，是‘高端定制’。”
“高端……定制？”钱万里一脸茫然，这词儿，他听都没听过。
“没错。”凤千羽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对面人来人往的锦绣阁，声音里，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从容。
“京城里的这些贵妇名媛，她们缺钱吗？不，她们不缺。她们最怕的，是在宴会上，跟别人撞衫！她们要的，不是便宜，而是独一无二的尊贵！”
“我要你，立刻停掉所有普通成衣的制作。我们只卖布料，和……全京城独一份的设计！”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几张早就画好的图纸，拍在了桌上。
钱万里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张。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便猛地一窒！
图纸上，是一款女子的长裙。那款式，是他从未见过的精巧与大胆！高腰的设计，能完美地勾勒出女子的身段；流云般的袖口，飘逸又不失端庄；裙摆上点缀的，是一种他闻所未闻的，名为“盘金绣”的绣法图样。
这……这哪里是衣服！这分明是一件艺术品！
他颤抖着手，又拿起另外几张。
每一张，都让他心神剧震！
这些设计，完全颠覆了他对服装的认知！
“这……这些都是小姐您……”
“这只是开胃小菜。”凤千羽打断了他，“除了独家设计，我们还要玩‘品牌效应’和‘饥饿营销’。”
又是两个陌生的词。
“我们要办一场‘霓裳羽衣会’。”凤千羽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广邀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贵妇名媛。届时，我会让全京城的女人，都为我们玲珑坊的设计而疯狂！”
“我们会推出‘会员制’，只有最尊贵的会员，才有资格，享受到我的独家设计。想买我们的衣服？可以，排队，预约。三个月后，能拿到都算是快的。”
钱万里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不卖成衣，只卖设计？
办什么“霓裳会”？
还要让客人排队等三个月？
这……这简直是疯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做生意的？
可是……
他看着手中那几张巧夺天工的设计图，再想象一下，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妇们，为了得到一件独一无二的裙子，而争得头破血流的场面……
他那颗商人的心，开始“怦怦”狂跳！
这是一个巨大的，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豪赌！
赢了，玲珑坊将一飞冲天，成为当之无愧的行业霸主！
输了……
他看了一眼凤千羽那双自信到近乎狂妄的眼睛。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不会输。
“小姐……不，主子！”钱万里猛地站起身，对着凤千羽，深深地，鞠了一躬，“您这份经天纬地之才，钱某，服了！从今天起，我玲珑坊上下，唯您马首是瞻！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凤千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聪明人，就是好沟通。
“很好。”她将剩下的图纸，都推了过去，“这是第一批的十个款式。你立刻去找全京城手艺最好的绣娘，不计成本，将它们做出来。记住，只做一件，作为‘霓裳会’的展品。”
“是！”钱万里此刻，已是心潮澎湃，斗志昂扬。
凤千羽交代完所有事宜，便起身离去。
当她走出玲珑坊的大门时，正巧，一辆挂着相府徽记的华丽马车，缓缓驶过。
车窗的帘子，被一只戴着名贵珠宝的手，掀开了一角。
- 柳菲烟那张涂了厚厚脂粉，却依旧难掩红肿的脸，出现在了窗后。
她看到了从玲珑坊走出来的凤千羽，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便是浓浓的鄙夷和不屑。
“哼，贱人就是贱人。锦绣阁的门槛都进不起了，只能去那种二流的铺子买些便宜货色。”她对着身旁的丫鬟，冷笑道，“派人盯着点，我倒要看看，这个傻子，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丫鬟连忙应下。
马车内，柳菲烟缓缓放下帘子，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
凤千羽，你等着吧。我爹爹，已经给你和你的老不死的爹，准备了一份大礼。用不了多久，你们整个将军府，就要人头落地了！
而另一边，凤千羽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闭上眼睛，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柳菲烟……
好好享受你这最后的，自以为是的时光吧。
很快，你就会明白。
什么叫，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