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议盟台中央那张泛黄的文书，青崖宗使者的手还按在上面，指尖微微发抖。他刚才念完那串“许氏血契”的时候，声音挺稳，可现在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风铃寨的人已经站了起来，铁脊坞的代表也在低声交头接耳。我袖子里的账本突然热了一下，像谁在我手腕上捏了把暖棉花。
“灰中掺杂三年陈艾——非祭祀专用。”
“印痕偏左——非嫡系执印。”
“契文第三行缺半笔——伪造者未见原件。”
三行小字浮得飞快，又立刻消失，仿佛它也怕被人看见。
我往前走了两步，靴底踩在石板上没发出多大声音，但全场都静了。许虎站在台下，手一直按在刀柄上，指节绷得发白——不是怒，是紧张。他怕我说错一个字。
我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诸位既然提到了血契，那咱们就得按规矩来。我许家祖规第一条——雷纹草灰，春露浸七日，晾于北窗三夜，方能入契。这灰……”我从袖中取出一小撮粉末，轻轻一扬，“可敢让它见风？”
没人接话。
我继续道：“真契成时，灰遇风自燃，这是天地感应。若燃不了，那就是假的。”
一阵山风掠过山坪，卷起那撮灰，像撒了一把沙。它飘着，落着，一点火星都没冒。
全场死寂。
青崖宗使者猛地抬头：“或许此地风水不同，仪式略有偏差也是常事！”
我还没开口，账本又烫了一下。
【最佳话术生成——“若真有盟，祖灵岂会无兆？” 使用时机：对方再辩时。】
我抬手，掌心朝上，打断他接下来要喷的长篇大论。
“贵宗说得对，仪式或有地域之别。”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可祖灵显兆，天地共鉴，这也能有偏差？”
他一愣。
“三日前夜，贵宗与我雷霆门缔结亲盟？”我问。
“确有其事！”他咬牙。
“那好。”我声音沉了半分，“我问你，可有雷池共鸣？可有祖祠香炉自燃？可有门中长老共签为证？”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
我冷笑：“我雷霆门祖祠雷池，三日前夜平静如常。香炉里的灰，到现在还是冷的。若真缔了亲盟，天地不容瞒。你们的祖祠——”我转向其他势力，“那晚，可曾闻雷动？可曾见香火无风自起？”
没人答。
风铃寨主低头摸茶杯，铁脊坞代表干脆把脸转开了。
我缓缓环视一圈：“若无天兆，便是伪契。若有人敢拿假文书坏盟约，诸位说——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天边滚过一道闷雷。云层压得低，却不落雨，只在头顶闷响。
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我伸手一指那寒铁匣：“此物，乃我门旧契残片，三日来封于阵眼，未敢轻动。若有私盟，何须藏此？”
我当众打开匣子，残片静静躺在里面，表面“许”字清晰可见，边缘还带着雷纹草灰的蓝痕。
“诸位若信雷霆门，此物可共鉴。”我把匣子放在议盟台中央，“若不信——”
我停顿一秒，抬头看天。
“我许昕怡今日立誓：若有背盟，天雷诛我。”
雷云又滚了一次，比刚才更近。
但依旧没劈下来。
我笑了：“天雷不落，便是天意。”
台下开始有人低声议论。风铃寨主端起茶，吹了口热气，慢悠悠道：“门主这话说得敞亮。咱们结盟，图的是共御外敌，不是互相捅刀子。一张来历不明的纸，就别当圣旨供着了。”
铁脊坞代表也点头：“文书真伪未明，不宜轻信。”
青崖宗使者脸色铁青，猛地一甩袖，退到后排，一句话没再说。
我站在台上，目光扫过众人。许虎松开了刀柄，肩膀也放了下来。烈晨阳依旧坐在角落，低着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数什么。
账本在我袖中微微颤了下。
【检测到集体信任波动，气运红利可期。建议用户行“示诚之举”】。
我刚想再开口，忽然瞥见风铃寨主身后的随从，正悄悄把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袖口。那纸条边缘泛蓝，和刚才那“亲盟文书”的颜色一模一样。
我眯了眯眼。
账本立刻弹出一行字：【同类纸张，同源灰烬，传递路径：青崖→风铃→铁脊，倒推三步可溯源】。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风铃寨主忽然抬头，笑着对我说：“门主今日破局，干脆利落，佩服。不过……”他顿了顿，“咱们这盟约，总得有个信物才好办事吧？贵门可有准备？”
我心头一紧。
这不是商量，是逼宫。
我刚稳住人心，他们就立刻要信物，显然是早串通好的节奏。信物一旦交出，后续条款全由他们定，雷霆门又得被牵着走。
我正琢磨怎么回，账本又震了一下。
【气运提示：站位偏左三寸，语调下沉两分，可触发“共利共鸣”效应】。
我依言挪步，声音压低：“信物自然有。但我雷霆门的规矩——信物不出门，不离祠，不落外人之手。若诸位信得过，我愿将账本所指那处废弃矿脉的开采权共享三成，为期五年。”
我说完，故意停顿一秒。
“当然，矿脉位置、储量、开采路线，今日便可立书为证。”我补充，“但信物——抱歉，祖上传下的规矩，破不得。”
风铃寨主眉头一跳，显然没料到我反手就是一个资源诱惑。
铁脊坞代表眼神闪了闪，低声和旁边人说了句什么。
青崖宗使者虽然退到了后排，但耳朵明显竖了起来。
我袖中的账本轻轻抖了下，像是在笑。
就在这时，烈晨阳忽然站起身。
他没说话，只是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然后他转身，朝山道走去，背影沉默得像块石头。
我没拦他。
许虎抬头看我，我冲他微微摇头。
山风又起，吹得议盟台上的旗子哗啦响。我伸手按住寒铁匣的边角，指尖触到一丝凉意。
远处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斜照下来，正好落在那张被揭穿的“亲盟文书”上。
纸边开始发焦，卷曲，冒出一缕极细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