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没再往前走，也没回头。他拐进林子深处，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声音很轻。刚才那个塑料瓶太干净，位置也太巧，像是故意放的。他不信巧合，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他继续往里走，直到看见一处岩壁被藤蔓盖住的地方。缝隙不大，但人钻进去没问题。他伸手把挡路的枝条拨开，弯腰挤了进去。里面空间勉强够坐，地面干爽，角落还有些动物留下的毛发，看样子很久没人来过。
他靠着石壁坐下，先把右肩的布条重新缠紧。伤口还在渗血，但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他没去碰，只是深吸几口气，让呼吸慢下来。
体内的力量还在乱窜，特别是左臂那块，像有东西在里面来回游动。他知道是窃运鼎还没完全稳定。他闭上眼，试着引导那股气流顺着经络往下走。一开始不顺，胸口发闷，但他没停，一点点压，直到那股躁动感变得平稳。
等身体不再发烫，他才从怀里掏出那块残玉简。表面有些划痕，但字迹还在。龙渊之下，另有隐秘。这八个字他看了好几遍，每次看都有点不一样。
他把玉简放在膝盖上，开始想之前的事。
从地下赌场动手抢鼎开始，他就没停过。那时候只知道打，能用力气解决的事，他就不想多费脑子。可后来进了遗迹，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那些符文不是装饰，是活的，会反应，会反击。他破阵的时候靠的是感觉，但现在回想，其实有规律。
每一道纹路都连着能量节点，切断供能，整个系统就会慢半拍。他当时就是抓住这个空档，把守护者逼到绝路。而最后那道蓝光，根本不是攻击，是测试。它要找的是能接受规则的人，而不是破坏规则的人。
可他偏偏反着来。
他没接受，他把规则吃了。
想到这儿，他嘴角动了一下。不是笑，是觉得有点意思。别人拼了命想当守护者，他倒好，直接把鼎吞进血脉，连底座都不剩。
他伸手摸了摸手臂内侧，皮肤下隐约能感觉到九道痕迹在跳。八道已经用过，一道刚认主。剩下的八个地方，肯定也有类似的结构。有人建这些地方，不是为了藏宝，是为了封印。每一尊鼎都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激活，而这些条件，都在线索里。
他想起富豪临死前说的话。青铜匣……和九鼎有关。那人还说，有人在等他找到它们。
等？谁等？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富豪研究这些东西很多年，手里一定有地图或者记录。黑市交易会上，有人提过一份手绘图，说是从富豪书房流出的，画的是星轨和山形。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想，那图上的线条，和遗迹大厅顶上的符文排列方式几乎一样。
都是北斗偏转七度的走向。
他脑子里慢慢把几件事串起来。
富豪的研究、黑市的情报、遗迹里的符文启示——三样东西都指向同一个特征：远离城市，深埋山中，地脉交汇点。这种地方不会随便出现寺庙或者古墓，一旦出现，必然有原因。
而最符合这个条件的，是一个地方。
他在记忆里翻出一张模糊的画面。那是早年跑车路过西南时看到的，一座老庙建在悬崖边上，四周云雾常年不散。当地人说那庙早就没人住了，香火断了几十年，可每年冬至那天，还能听见钟声。
当时他以为是传说，现在想来，可能是鼎气共鸣。
他睁开眼，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块空白玉片。这是他早年留着备用的，一直没用上。他用指尖在上面刻字，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第一站：西南深山，悬崖古寺。
下面又补了一句：星轨对应北斗偏移，地势合九宫分位，极可能藏第二鼎线索。
刻完后他吹了吹碎屑，把玉片收好。动作不快，但稳。
他靠回石壁，再次闭眼。这次不是调息，是尝试感应。窃运鼎既然能感知气运流动，那其他鼎有没有可能留下痕迹？就像铁遇磁石会有反应一样，同源之力应该也能互相吸引。
他放松识海，让窃运鼎自主运转。起初什么都没有，只有体内气血的声音。他没急，继续等。
大概过了几分钟，眼前忽然浮现出一段影像。
不是清晰的画面，是轮廓。灰蒙蒙的天，一座破败的屋檐立在崖边，铃铛挂在角上，不动，却好像能听见响。地面有裂痕，呈八卦状延伸。中央一块石台，上面有个凹槽，形状像鼎足。
影像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
他睁眼，额头有点汗。刚才那感觉不对劲，不像他自己看到的，倒像是鼎在告诉他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发热，指节微微发麻。这反应以前没有过。
看来是真的有联系。
他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在脑子里重放一遍。屋檐、铃铛、石台、八卦裂痕。这些细节不可能凭空出现。如果那真是下一个地点，那么第二尊鼎可能已经被触发过一次，只是没能完全激活。否则鼎不会主动回应他。
他想到融兵鼎是怎么醒的。那是在修车铺地下，一堆废铁堆里突然炸出一道光。焚元鼎更离谱，直接在他打架的时候从心脏往外烧。每一尊鼎出现的方式都不一样，但有一点相同——它们都在等他靠近。
也就是说，剩下的八个地方，只要他去，就会有反应。
问题是谁也在找。
富豪死了，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黑市那边不会安静太久。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在查西南那片区域。他不能拖。
他活动了下肩膀，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能撑住。他把外衣脱下来，撕掉半截袖子，重新包扎伤口。这次包得紧了些，避免走路时磨到。
他又检查了一遍身上带的东西。
残玉简、新刻的玉片、兜里的碎银片——那是融兵鼎用过的残留物，还能再炼一次。没有多余的东西，也不缺什么。
他站在岩穴口，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比刚才亮了些，林子里有鸟叫，远处村庄应该已经开始做饭。烟味随风飘过来，淡淡的。
他没顺着原路回去，而是往左拐，沿着山根走。那边有一条小溪，水声一直没断。跟着水流走不容易留下脚印，也不会被人轻易追踪。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他找到一处浅滩。水不深，刚好没过脚背。他踩进去，顺着水流方向走。石头滑，但他走得稳。
中途停下来一次，蹲在水里掏出玉片又看了一遍。字迹没糊，他还加了个标记：冬至前后，地气最弱，适合入阵。
做完这些，他把玉片收回怀里，继续往前。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他终于走出林区边缘。前面是一段土路，通向一条废弃的公路。路边有块牌子，锈得看不清字。
他站在树影下没动，先观察四周。路上没人，也没有车辙。风吹过来带着干土的味道。
他从兜里拿出那块残玉简，最后一次摩挲上面的刻痕。
然后他把它塞进鞋垫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山影。
雾还没散，可他看得见轮廓。
那里有他要找的东西。
他低声说：
“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