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在脸上,带着股湿土味,苏逸站在林子边上,脚底踩着半截断枝。那根枯枝还悬着,离地一寸,没掉。
他没动。
手腕上的表烫得厉害,指针偏了十五度,稳稳指着密林深处。刚才那一震,不是错觉,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爬,动静不大,但一路往里走。
他刚想抬脚,头顶树梢“哗啦”一声炸开。
黑影从林冠层俯冲下来,速度快得看不清轮廓,只听见翅膀撕风的尖啸。第一只掠过他头顶时,他才看清——秃鹫,脑袋光秃,脖子一圈铁灰色金属环,眼眶里嵌着红光,像是装了什么读取设备。
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只、第三只接连扑下,爪子张开,电弧“啪”地炸出,在空中拉出蓝紫色的细线。
苏逸侧身翻滚,右肩还是被一道电流扫中。肌肉当场僵住,整条胳膊像被冻住一样吊着,动不了。
“操!”他骂了一声,左手撑地跳起,躲过第三波爪击。
这些鸟不单只会撞,还会配合。一只在上盘旋压阵,两只交替俯冲,第三只竟绕到背后,趁他落地未稳,爪子直掏后心。
他猛吸一口气,识海一震,御兽鼎瞬间激活。
一股无形波动扩散出去,按理说方圆百米内的飞禽都该受控,可这几只秃鹫跟没感觉似的,红眼闪得更亮,动作反而更快。
“被锁死了?”他咬牙,心里明白过来——这不是野生的,是被人调教过的生物兵器,意识早就被远程接管,根本不受他影响。
第四只冲下来时,他只能用左臂硬挡。衣袖瞬间烧焦,皮肤火辣辣地疼,但他借着反作用力往后跃,拉开距离。
喘了口气,他抬头看向林子上方。几十只秃鹫已经散开阵型,绕着他盘旋,像一群等着分食的清道夫。它们不急着杀,像是在等指令。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
表壳烫得几乎握不住,那半枚窃运鼎纹正剧烈发烫,像是要从金属里蹦出来。
“又要靠这破玩意儿救命?”他冷笑一声,刚想说话,忽然发现不对劲。
表针在抖。
不是偏转,是高频震动,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信号。紧接着,鼎纹猛地一亮,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波纹从表盘扩散出去,范围不大,但精准覆盖了整个鸟群。
下一秒,异变发生。
原本围攻他的秃鹫齐刷刷调头,翅膀一收,直扑林子西侧的一片灌木丛。
“咔嚓!”树枝断裂声密集响起,几只鸟利爪撕进地面,疯狂刨挖。其中一只突然仰头,嘴里叼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外壳带天线,正滋滋冒着电火花。
盒子一暴露,剩下的秃鹫立刻围上去,爪子轮流砸下,三两下就把设备拍成碎片。
远处灌木丛里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没人出声,也没人逃。
苏逸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那盒子是控制终端,有人藏在林子里遥控这群鸟,结果被他自己放出的信号反向追踪,操控权瞬间被夺。
“好家伙……”他咧嘴,“连敌人的狗都能抢来咬主人?”
他活动了下右肩,勉强能动,但整条手臂还是麻的。撕下左边完好的衣袖,草草缠住烧伤处,打了个结。
这时,手表又震了一下。
指针重新归位,继续指向东南方向,比刚才更稳了。
他盯着那片被秃鹫毁掉的灌木丛,没过去查看。他知道,幕后那人要么跑了,要么死了,现在追没意义。倒是这群鸟,还在原地盘旋,红眼熄了,像是失去了目标。
“你们现在听谁的?”他低声问。
一只秃鹫缓缓降落在他前方五米处的断木上,歪头看他,眼神不再凶狠,反倒透着点茫然。
苏逸试探性地伸出手,御兽鼎再次催动。
这一次,鸟的身体微微一颤,脑袋低了下去,翅膀收拢,像是默认了他的主导权。
“行吧,算你们投诚。”他收回手,懒得再管这群临时部下。
转身往前走,脚下踩碎几片枯叶。林子边缘的植被开始变得稀疏,越往里,树木越高大,树干粗得两人合抱不过来,树皮裂成块状,像是老墙皮剥落。
空气越来越闷,像是暴雨前的压抑感,连风都停了。
他走得很慢,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留意四周。刚才那场袭击太准了,他刚出隧道就遇伏,说明对方早就在等他。这块表既然能干扰基因控制信号,那它本身就不只是信物,更像是一个钥匙,或者……诱饵。
想到这儿,他低头看了看表。
齿轮还在转,逆时针,速度比之前快了些。那半枚鼎纹贴着皮肤,热度没退,反而更烫了。
“你爸留的这玩意儿,到底想让我找到什么?”他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脚边一株矮草突然无风自动,叶片轻轻抖了一下。
他立刻停下。
不是错觉。
这片区域的植物,全都在轻微震颤,像是被地下某种频率的震动影响。他蹲下身,手掌贴地。
震动来自东南方,持续不断,有节奏,不像地震,倒像是……机器运转。
工厂。
他脑子里蹦出这个词。
手表指的方向,就是那里。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放得很轻,耳朵竖着,提防再有埋伏。
走了约莫十分钟,林子渐渐开阔,前方出现一条干涸的河床,乱石遍布,石缝里长着暗绿色的苔藓。河床对面,隐约能看到一堵塌了半边的水泥墙,墙上爬满藤蔓,墙角堆着生锈的铁皮桶。
废弃工厂到了。
他站在河床边,眯眼打量那栋建筑。三层楼高,窗户全碎了,屋顶塌了一角,烟囱歪斜,像是随时会倒。但从结构看,这里曾经是个小型加工厂,可能做过机械维修或者材料处理。
关键是,它够隐蔽。
背靠山体,三面环林,唯一入口就是这条河床通道,易守难攻。如果真有人在暗中布局,这种地方最合适不过。
他正琢磨怎么进去查探,手腕突然一热。
表盘“咔”地轻响一声,指针猛地跳转,直接指向工厂主楼二楼某个窗口。
那扇窗玻璃没了,黑洞洞的,像一只睁着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体内九鼎忽然齐震。
不是警报,也不是攻击预兆,而是一种……共鸣。
尤其是窃运鼎,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同类气息,鼎纹在血脉深处微微发烫,和手表上的那半枚纹路遥相呼应。
“里面有东西。”他喃喃。
不是猜测,是身体给出的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跨过河床,踩上对岸的碎石坡。刚走两步,眼角余光瞥见墙角铁皮桶后面,似乎有块布料卡在缝隙里。
颜色很旧,灰蓝色,像是工装服的一角。
他走过去,伸手一扯。
布料被拽出来,上面沾着泥,但还能看出样式——和他逃出隧道时捡到的那张工作牌属于同一系列制服。
编号也被划掉了,只留下模糊痕迹。
他盯着那块布,没说话。
过了两秒,他把布塞进怀里,继续朝主楼走去。
二楼那个窗口,依旧黑着。
他走到楼下,抬头看,脚刚踏进门槛,手腕上的表忽然剧烈震动。
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啪”地定住。
鼎纹烫得几乎灼伤皮肤。
他低头一看。
表盘内侧,那半枚窃运鼎纹的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激活过,快要撑不住了。
他皱眉,正想研究,忽然听见楼上“咯吱”一声。
是地板受压的声音。
有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