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指停在半空,离那个暗红色手印还差一寸。
空气里那股药味混着铁锈的气息更浓了,像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他没急着碰,而是先退了半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刚才被电击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焦皮,稍微一动就裂开细小的口子,渗出淡血。
他皱了皱眉,抬手用袖口擦了下额头的汗,顺势把视线扫向四周。实验台边缘的拖痕一直延伸到角落的通风口下方,地上积灰被划开一道痕迹,像是有人或什么东西被拖走时留下的。再往前,几滴深紫色的液体断断续续地洒在地上,每一滴都凝而不散,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血……不对劲。”他低声嘀咕,蹲下身,用指尖轻轻蹭了下最近的一滴。黏稠得像机油,还带着点温热。
他猛地抬头,目光锁住那枚手印。这次凑近看,才发现手指间距大得离谱,尤其是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几乎能塞进一根筷子。而且五根指头的长度接近,不像正常人那样有明显长短差。
“谁的手能长这样?”他心里咯噔一下,但没往后退,反而伸手贴了上去。
触感冰凉,血迹还没完全干透,按下去的时候甚至有点回弹的感觉,像是某种凝胶。就在他准备收手时,胸口突然一烫——窃运鼎的位置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微弱的震动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愣了愣,下意识摸向怀里。
青铜匣安静地贴着胸口,表面冰凉,可刚才那一震确实存在。他没多想,站起身,顺着地上的血迹往里走。
通道比想象中窄,两边是锈蚀的金属板墙,脚下铺着带孔的钢格栅,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响声。走了十几米,拐进一间侧室,门是半开着的,门框上挂着一块掉落一半的标牌,写着“b3-7 实验体处置区”。
他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七具狼犬尸体整齐地摆放在并排的金属台上,每具都被剖开了胸腔,心脏位置插着一片不规则的青铜碎片。那些碎片大小不一,边缘参差,像是从某个更大的器物上硬掰下来的。最靠边那具狗的心脏已经被完全替换,整个器官包裹在一层暗绿色的膜里,碎片嵌在正中央,还在微微发烫。
苏逸走近第一具,伸手拨开旁边的一块碎肉。碎片背面刻着模糊的纹路,他盯着看了两秒,瞳孔猛地一缩——那图案和他体内窃运鼎的图腾,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拿鼎纹当零件往活物身上塞?”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醒什么。
他绕到第二具尸体旁,发现它的四肢关节处都有金属接合的痕迹,肌肉组织异常膨大,皮肤下隐约能看到细密的线路状纹路。再看第三具,眼球已经变成灰白色,但眼眶周围有一圈细小的穿刺孔,像是曾经装过什么东西。
走到第五具时,他停了下来。
这只狼犬的后颈有个圆形凹槽,边缘烧焦,和之前在外面死掉那只流出蓝液的孔位完全吻合。他伸手探进去摸了摸,槽底残留着一点黏液,闻起来和地上的血迹一样,带着机油味。
“控制信号中断,它们就开始自毁。”他喃喃道,“可为什么有的会反咬主人?”
脑子里忽然闪过电梯下降时胸口发热的感觉。那时候,窃运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现在再看这些碎片,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东西不是随便找来的破铜烂铁,而是从真正的青铜鼎上剥离下来的残片。
“拿鼎力改造生物……失败了就销毁。”他冷笑一声,“难怪外面那几只发疯。”
正说着,眼角余光瞥到实验台底下露出一角纸片。
他弯腰抽出来,是一张残破的笔记本页,边缘焦黑,中间被水渍泡得字迹模糊。他撕下衣角垫着,小心翼翼摊开。
上面全是编号和剂量记录,直到最后几行才出现手写内容:
> “9月15日,鼎力实验第17次失败,三号载体心率骤停……蛟魂残片植入后出现剧烈排斥反应,神经突触断裂率达百分之八十二,建议立即终止活体融合程序。”
字迹潦草,最后一句被重重划了三道横线,像是有人急着强调。
苏逸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蛟魂残片?”他眉头拧紧,“我体内的蛟魂……是移植进去的?”
话音刚落,胸口又是一阵灼热,比之前更强烈。他低头解开衣领,皮肤下的窃运鼎纹正在隐隐发光,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那些青铜碎片。
如果这些碎片真的来自九鼎之一,而实验目的是把鼎力建立在非承鼎人体内……那所谓的“排斥反应”,根本不是技术问题,而是血脉层面的根本冲突。
“难怪养父要叫停。”他攥紧了那张残页,“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只能认一个人。”
正想着,脚下一震。
轻微的,像是远处传来的闷雷。
他立刻警觉起来,环顾四周。房间依旧安静,只有头顶通风管传来细微的嗡鸣。可就在他准备迈步离开时,震动又来了,这次更清晰,地面钢格栅发出轻微的共振,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他快步走到门口,抬头望向通道尽头。
电梯还在原位,门开着,红灯闪烁。可来时的路上,原本被落石半堵的入口,现在只剩下一条窄缝,显然刚才的震动让岩层进一步塌陷了。
“有人在外面搞动静?”他眯起眼。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震动频率太规律了,每隔七八秒一次,像是某种重型机械在持续作业。而且方向……是从山顶传来的。
“钻机?”他心头一沉。
上次在溪边看到的那些工程设备,难道不只是为了封洞,而是另有目的?
他转身回到实验台,抓起那张残页塞进怀里,又顺手拔下其中一片青铜碎片。入手沉重,边缘锋利,表面纹路随着他的体温微微发烫。
“既然你们敢拿它做实验……”他冷笑,“那就别怪我拿回去用了。”
话音未落,脚下震动骤然加剧。
这一次不再是规律的轰鸣,而是连续不断的冲击,整条通道都在晃动,墙皮大片剥落,钢架发出刺耳的呻吟。一块天花板直接砸了下来,砸在金属台上,溅起一片火星。
苏逸迅速后退,靠墙站定,一手握紧碎片,一手扶住门框。
头顶的灰尘像下雨一样往下掉,远处的仪器嗡鸣声变了调,像是即将过载。他能感觉到,整个山体的结构正在承受巨大压力,而这种节奏……不像是自然塌方。
更像是,有人在定点爆破。
他猛地想起什么,低头看向怀里的残页。
养父写的日期是“9月15日”。今天,正好是二十年后的同一天。
震动又一次袭来,比之前更猛。整面墙开始龟裂,一道裂缝从天花板直劈而下,距离他脑袋不到二十公分。他没动,只是缓缓抬起手,将那片青铜碎片贴在胸口窃运鼎的位置。
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共鸣涌上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