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还在指缝间簌簌滑落，苏逸掌心贴着地面，御兽鼎的感知像蛛网般铺进地底。他眉头一跳，收回手：“下面空的，不止一层。”
陈梦瑶蹲在旁边，解码器屏幕上的波形图正不断跳动，最后定格成一个规律的共振频率。“这信号……和金属牌里的山影同步了。”她抬头，“咱们找对地方了。”
苏逸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目光落在前方那片月牙形洼地。风化的石块堆得杂乱，像是被人随手扔了一地的残骨。他往前走了两步，右臂那块被毒雾溅到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但他没管，只是把金属牌攥得更紧了些。
“刚才那些铁蝎子不是偶然出现的。”他说，“它们是守门的。”
“所以接下来，门后面的东西可能更不好惹。”陈梦瑶收起设备，语气平静，“你要不要先处理下伤口？”
“等进去再说。”他盯着那堆石头中央的一道细缝，“它快开了。”
话音刚落，地面微微一震。那道原本几乎看不见的裂口，竟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青石阶梯。台阶边缘磨损严重，但纹路清晰，像是某种古老铭文被磨平后留下的痕迹。
没有机关声，也没有尘土飞扬，整个过程安静得不像人为。
“不是炸开的，也不是推开的。”陈梦瑶低声说，“它是自己醒的。”
苏逸眯起眼，体内七尊鼎影轮转一圈，确认无异常波动。他抬脚踩上第一级台阶，金属牌在他手中轻轻颤了一下，中间那座山影的光晕闪了闪，随即稳定下来。
“走吧。”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跟紧点，别碰墙。”
陈梦瑶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细长的探针，轻轻往下一递。信号灯绿了，空气成分正常，温度略低，湿度偏高。她收起探针，快步跟上。
墓道不宽，仅容两人并行。墙壁由整块青石砌成，表面粗糙，却透着一股冷意。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但他们都不需要照明——苏逸皮肤下隐隐泛出微光，七道鼎纹轮流亮起，像是体内有盏灯在缓慢呼吸。
十步之后，陈梦瑶忽然停下。
“怎么了？”苏逸问。
“你闻到了吗？”
他吸了口气。一股淡淡的气味飘在空气里，像是旧木头烧过后的余烬，又混着一点铁锈般的腥气。不浓，但持续不断。
“不对劲。”他说，“这种味道不该存在这么久。”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扫到右侧墙面——那里挂着一只青铜铃，拳头大小，铃身刻着一张扭曲的人脸，嘴角咧到耳根，眼睛却是两个空洞。铃舌细长，垂下来的部分像一根淬过毒的针。
他脚步一顿，抬手示意她别动。
紧接着，他看见左边也有一只，再往前几步，两边墙上全都是。大大小小上百个，高低错落，排列毫无规律，却都朝向通道中央。
“这不是装饰。”陈梦瑶压低声音，“这是阵法。”
苏逸没答话，而是将意识沉入血脉。七尊鼎中，胸口那一尊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要破皮而出。镇魂鼎。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铃铛，专克活人魂魄。
“别说话，也别用仪器。”他低声警告，“它们靠气息触发。”
陈梦瑶慢慢把手从包里抽出来，手指僵硬。她盯着最近那只铃铛，发现它的铃舌似乎比刚才……动了一下？
苏逸已经迈步向前。
每走一步，体内的镇魂鼎就震得更厉害。他知道不能再拖，必须一口气穿过去。可越是靠近中心区域，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强。
就在他跨过第三十级台阶时，异变陡生。
右侧最靠近他的那只铃铛，铃舌猛然弹出！乌光一闪，直刺眉心！
速度快得连反应都来不及。
他本能想侧身，可身体还没动，胸口骤然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血肉深处冲了出来。
嗡！
一道无形波动以他为中心炸开。那根黑针般的铃舌在距离他额头三寸处戛然而止，接着“咔”地一声，碎成无数粉末，随风散去。
其余铃铛同时轻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受惊的蜂群。
苏逸踉跄半步，扶住墙才稳住身形。他喘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胸口——衣服完好，但皮肤下浮现出一道新的纹路，漆黑如墨，形状正是鼎的模样。
第一道镇魂鼎纹，激活了。
“你……挡住了？”陈梦瑶声音发紧。
“不是我。”他摇头，“是它自己动的。”
“什么意思？”
“我没下令，也没调动鼎力。”他摸了摸胸口，“但它感应到了危险，自动护主。”
两人沉默片刻。
头顶的铃铛不再响，但那种压迫感依旧存在。仿佛整条墓道都在看着他们，等着他们下一步动作。
“还能走吗？”她问。
苏逸活动了下手腕，确认其他六鼎运转正常。“能。但得更快。”
他不再犹豫，加快脚步往前冲。身后铃铛偶尔轻晃，却没有再发动攻击。似乎刚才那一击耗去了某种能量，或是镇魂鼎的反制让它们暂时忌惮。
五十米后，铃阵结束。墙面恢复平整，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凿痕。空气中的异味也淡了许多。
苏逸停下，靠在墙边缓了口气。胸口的灼热感渐渐退去，但那道新纹路仍清晰可见，像烙上去的一样。
“看来这鼎不光能吞怨灵。”他苦笑，“还会保命。”
“那你刚才差点被扎穿脑袋的事，还算差点吗？”陈梦瑶瞪他。
“至少现在知道，下次不用躲那么狼狈了。”他直起身子，“走，继续。”
她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又走了十几米，通道开始微微倾斜，坡度不大，但能看出是往更深的地底延伸。两侧石壁变得更加光滑，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划痕，像是文字，又像是图案，但年代太久，已无法辨认。
“你说这里面埋的是谁？”陈梦瑶打破沉默。
“西夏王族的可能性最大。”苏逸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能设这种铃阵的，不会是普通人。”
“可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出现波动？几十年都没动静，我们一来就开门，还撞上毒傀拦截。”
“也许不是‘出现’。”他顿了顿，“是有人把它唤醒了。”
“谁？”
“不知道。”他握紧金属牌，“但肯定不想让我们活着进去。”
话音未落，前方通道拐角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叮”。
像是金属碰撞，又像是风铃轻晃。
苏逸猛地刹住脚步。
陈梦瑶也听到了，屏住呼吸。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拐角深处。
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刚才那一声，绝不是错觉。
苏逸缓缓抬起手，掌心对准前方。融兵鼎悄然运转，沙粒无声凝聚，在指尖形成一枚短刺。
他一步步逼近拐角，心跳平稳，呼吸放轻。
离转角还有三步时，他又听见了一声。
叮。
这次更近。
他猛地转身，短刺甩出——
钉在墙上。
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被短刺斩断，另一端连着一枚悬在半空的小铃铛，正缓缓停止摇晃。
他盯着那铃，眼神凝重。
这不是陷阱触发。
是有人，在里面动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