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雯雯撕开机械腿的瞬间，刘十九的世界崩塌又重建。
“这不是仙法，是科技。”她的声音割裂了1900年的北京夜空。
地下窝点里，纳米机器人修复着濒死的拳民，银光流淌如菩萨泪。
“纳米菩萨显灵了！”消息在溃散的团民间野火般蔓延。
当清兵洋枪队踹开地窖门时，肖雯雯启动声波炮，震碎了所有枪栓。
刘十九捡起洋枪，枪托砸向带路衙役的瞬间，看清了对方衣襟里的全家福。
他调转枪口：“想活命？带我们进武库！”
冰冷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铁锈味和血腥气。下水道入口的阴影中，刘十九如同被冻僵的鱼，死死盯着那条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的金属肢体。银灰色的流线型外壳反射着微弱的幽光，关节处精密咬合的部件在无声运转，破损处裸露的线缆如同活物的神经，闪烁着蓝芒。这不是人间应有的造物，它冰冷、强悍、非人，彻底碾碎了他十七年认知里关于“仙法”和“神功”的所有想象。
“科…科技？”刘十九的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声音干涩破碎。恐惧和震撼如同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砖石墙壁上，粗粝的触感带来一丝刺痛，才让他从极度的惊骇中勉强找回一丝神智。
肖雯雯放下撕开的裤腿，破损的仿生皮肤边缘参差不齐。她无视刘十九的恐惧，那条闪烁着非人光泽的机械腿稳稳地踏在污水中，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对，科技。”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来自很远很远以后的时代。它能救命，也能杀人。”她的目光穿透黑暗，投向外面那个枪声稀疏、但绝望感更加粘稠的混乱世界。“你弟弟跑了，但清兵和洋鬼子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任何敢反抗的人。想让他活，想让更多像你一样的人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光靠喊‘刀枪不入’和送死，没用。”
刘十九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弟弟从鬼头刀下逃生的狂喜还未散去，眼前这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又将他拖入深渊。他看着肖雯雯，这个神秘女子的脸在阴影中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又炽烈的火焰，仿佛要将这无边黑暗连同整个腐朽的世道一同焚尽。
“烧了这吃人的世道……”刘十九喃喃重复着肖雯雯最后那句话。这句话像一颗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他充满愤怒和无力感的心脏深处。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底窜起，压过了恐惧！是啊！这世道！洋鬼子的枪炮，朝廷的屠刀，饿死的妹妹，差点被砍头的弟弟……凭什么？！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该像猪狗一样被宰割？！
“我…我跟你干！”刘十九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点残存的恐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只要能杀光那些狗日的！只要能让我弟弟、让更多穷苦人能活下去！管你是神仙还是妖怪！我这条命，卖给你了！”
他不再看那条让他心悸的机械腿，抄起地上的柴刀，用力攥紧，指关节再次发白：“去哪？怎么干？”
肖雯雯看着少年眼中重新燃起的、比之前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的火焰，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引导这股野火，无异于在悬崖边起舞。但，她没有退路。能源告急，机体损伤，时空信标渺茫，想要在这个地狱般的时代生存下去，想要找到返回的契机，她需要力量，需要立足之地。
“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她启动受损的扫描模块，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我需要恢复。你，需要了解更多‘科技’能做什么，以及…代价。”
纳米菩萨的泪
刘十九带着肖雯雯，在迷宫般的胡同和废弃宅院间穿行，最终抵达了南城一片被战火严重损毁的区域。这里房屋倾颓，瓦砾遍地，人迹罕至。他撬开一处半塌陷的地窖入口，里面空间不大，但异常隐蔽，充斥着尘土和霉味。
“这里…以前是个小粮商藏私货的地方，塌了大半，知道的人少。”刘十九喘着气解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肖雯雯点点头，靠着冰冷的土墙坐下，立刻启动自检程序。视野边缘，红色的警报信息流不断闪烁：“能源储备：8%。左筋骨修复进度：92%。核心动力单元轻微过载损伤。纳米医疗包能量：2%（仅维持基础维生）。建议：立即深度休眠修复，或寻找替代能源。”
8%的能源！肖雯雯的心沉入谷底。这点能量，连一次最低功率的防御力场都无法维持。她看向刘十九：“我需要时间。你能出去，找些吃的、水，还有……受伤的人。”
“受伤的人？”刘十九一愣。
“快死的那种。最好是清兵或者洋人重点追捕的‘拳匪’。”肖雯雯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我的‘科技’，需要在他们身上证明价值。”
刘十九明白了。这是投名状，也是展示力量。他用力点头：“等着！”他像一只敏捷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钻出了地窖。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肖雯雯闭上眼，强制机体进入最低功耗状态，如同冬眠。受损的纳米单元在缓慢修复着左腿的细微裂痕，消耗着最后一点宝贵的能量储备。她像一台濒临停机的机器，在黑暗中默默计算着每一个能量单位的消耗。
不知过了多久，地窖入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刘十九回来了，他浑身是汗，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肩膀上吃力地扛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
那是个中年汉子，同样头裹红巾，但布巾早已被血浸透，黏在头皮上。他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恐怖贯穿伤，边缘焦黑，明显是近距离的枪伤！伤口周围的皮肉翻卷发黑，散发着浓烈的腐臭。他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如死人，只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胸膛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刚在…护城河边的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刘十九将人小心地放在地上，自己也累得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是义和团里的一个小头目，叫王老五…前些天带人烧了西什库教堂旁边的洋行…被洋鬼子的快枪队撵上…都以为他死透了…”
肖雯雯睁开眼，扫描光束瞬间覆盖濒死的王老五。数据反馈触目惊心：肺部贯穿，大面积组织坏死，严重感染，败血症晚期。以1900年的医疗水平，神仙难救。
“他活不过一个时辰。”肖雯雯陈述事实。
刘十九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你…你的科技…能救吗？”
肖雯雯没有回答。她解下腰间那个不起眼的、仅有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纳米医疗包。盒子表面黯淡无光，仅剩的2%能量指示灯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闪烁。
她将盒子贴近王老五那恐怖的伤口边缘。指尖在盒子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感应区轻轻一按。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蜂鸣般的震动响起。
医疗包表面裂开几道细微的缝隙，无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银色光点如同流淌的星河，从中倾泻而出，迅速覆盖了王老五胸口的创面！
刘十九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滚圆！
奇迹，在他眼前发生了！
那些银色的光点仿佛拥有生命，它们疯狂地吞噬着伤口周围发黑坏死的腐肉，速度快得惊人！坏死的组织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露出底下新鲜的血肉。更神奇的是，贯穿的伤口内部，银光深入，所过之处，断裂的血管被精准接驳，破损的肺泡被快速修复！甚至能看到断裂的肋骨在银光的包裹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生长！
伴随着坏死组织的清除和新组织的生长，一股混杂着腐臭和奇异清香的白色雾气从伤口处升腾而起，在昏暗的地窖里弥漫开来。
王老五灰败的脸上，竟然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他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有力起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银色的光点如同退潮般缩回医疗包内。盒子表面的缝隙合拢，最后一丝微弱的蓝光也彻底熄灭，变得如同一块废铁。
而王老五胸口，那个碗口大的恐怖贯穿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只微微泛着新鲜粉红色的皮肤！只有周围残留的些许血迹和之前挣扎时沾染的污秽，证明这里曾经有过多么致命的创伤！
“活…活了？！”刘十九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扑到王老五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平稳而温热！又轻轻按向那新生的皮肤——柔软而充满弹性！
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瞬间淹没了刘十九！他看着地上那个如同废铁般的金属盒子，又看向脸色更加苍白、额头布满细密汗珠的肖雯雯，最后目光落在那片光滑的新生皮肤上。
这不是仙法！仙法虚无缥缈！这是实实在在、起死回生的神力！比庙里的菩萨还要灵验！
“菩萨…纳米菩萨…”刘十九喃喃自语，猛地朝着肖雯雯的方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纳米菩萨显灵了！谢菩萨救命之恩！谢菩萨救了我王五叔！”
肖雯雯虚弱地靠在墙上，看着激动到语无伦次、对她顶礼膜拜的刘十九，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冰冷和沉重。纳米医疗包彻底耗尽，变成了一块废铁。救这一个王老五，耗尽了它最后的能量。而她自己，能源也仅剩6%，修复进度卡在95%，核心动力单元的损伤警报更加刺眼。
科技不是菩萨，它的力量冰冷而有限。
但眼前这个跪拜的少年，以及他口中那必将如野火燎原般传开的“纳米菩萨”，将成为她在这个时代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沉重的枷锁。
野火燎原
王老五奇迹般“死而复生”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溃散、绝望的义和团残部和南城底层贫民中轰然炸开！
刘十九成了最狂热的传道者。他不再提“刀枪不入”，而是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纳米菩萨”如何显圣，如何降下“银色神光”，瞬间治愈必死重伤！他将王老五拉到人前，展示那光滑如初、只留淡淡粉痕的胸口！这铁一般的证据，比任何符咒神水都更有说服力！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纳米菩萨就在南城！她可怜我们穷苦人，显灵了！”
“王五哥的伤多厉害！洋鬼子的铅子打穿了肺！现在活蹦乱跳！不是菩萨是什么？”
“菩萨说，这不是仙法，是科技！是以后世人的力量！要咱们用这力量，烧了这吃人的世道！”
绝望中的人们，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疯狂地涌向南城那片废墟。他们拖家带口，带着奄奄一息的亲人，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朝着“纳米菩萨”所在的方向汇聚。
肖雯雯所在的地窖，很快变得人满为患。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痛苦呻吟的伤员、绝望的妇孺和满眼期盼的汉子。腐烂的伤口、排泄物的恶臭、绝望的哭嚎和压抑的祈祷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肖雯雯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如纸。能源读数：5%。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受损的核心动力单元，带来细微却持续的痛楚。她像一台过载濒临崩溃的机器，在极限边缘运转。
“菩萨…求求您，救救我男人吧…他被洋鬼子的马蹄踩断了腿…”
“大慈大悲的纳米菩萨…我儿子烧得厉害，快不行了…”
“菩萨显灵！救苦救难！”
无数双枯瘦的手伸向她，无数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是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和对神迹的狂热渴望。
肖雯雯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能量枯竭带来的眩晕。她抬起手，指向伤势最重、濒临死亡的几人，声音冰冷而疲惫：“抬过来。其他人，出去。”
她不再依赖医疗包。能源太宝贵了，必须用在刀刃上。她将仅存的能量，集中到指尖，形成极其细微、精准的能量束流。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消耗巨大，效率也远不如医疗包。
昏暗的油灯下（刘十九后来找来的），肖雯雯的指尖亮起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蓝芒。她如同最精密的外科医生，操控着这微弱的光束，小心翼翼地灼烧掉一个孩子腿上深可见骨、已经化脓生蛆的溃烂创面，精准地封闭住一个老人腹部被流弹撕裂的伤口内正在渗血的细小血管……汗水浸透了她的鬓角，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每一次操作，都伴随着能源储备1%甚至更多的跌落。视野中的警报红光疯狂闪烁，核心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
但她没有停下。她像一个冷酷的机器，高效地筛选着，救治着那些还有一线生机的重伤员。至于那些已经感染至深、脏器衰竭的，她只能漠然地摇头。
被救活的人，如同王老五一样，对“纳米菩萨”感恩戴德，顶礼膜拜。他们的家人更是激动得嚎啕大哭。那些没被选中的，或者救治无效死去的，他们的家人眼中的光芒迅速熄灭，转化为更深的绝望，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为什么菩萨不救我家的？
地窖外，汇聚的人越来越多。刘十九在外围组织着，他利用“神迹”带来的威望和几个像王老五这样死忠的汉子，开始维持秩序，搜集食物和药品（虽然对肖雯雯无用，但对其他人是救命的东西），并严密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纳米菩萨”的名号，如同野火燎原，在1900年绝望的北京城底层疯狂蔓延。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救治的象征，更成了黑暗中凝聚人心的火把，成了反抗者心中一个全新的、充满力量的神只！
铁拳初啼
地窖的隐蔽性终究是有限的。大量人员的异常聚集，以及“死而复生”的离奇传闻，很快引起了清廷爪牙的注意。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废墟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地窖入口附近放哨的一个半大孩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吓得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十…十九哥！不好了！官兵！好多官兵！还有洋…洋鬼子！朝这边来了！带路的是…是上次菜市口那个狗衙役！”
地窖内瞬间死寂！刚刚被“神迹”点燃的希望之火，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妇孺的哭泣声再也压抑不住。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洋鬼子来了！快跑啊！”
“菩萨！菩萨救救我们！”
刘十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看向靠在墙边闭目调息的肖雯雯。她的脸色比纸还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能源读数：3%。
“菩萨…您…”刘十九的声音带着颤抖。
肖雯雯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疲惫。她启动了最后的扫描模块。无形的波动穿透地窖的土层。
“清兵三十七人，配备前装滑膛枪，已装填。洋人雇佣兵六人，装备后膛快枪（可能是李-恩菲尔德或曼利夏），未完全展开队形。带路者一人，持短棍。”信息流在视野中快速闪过，“距离：一百五十米。预计接触时间：三分钟。”
“怎么办？”刘十九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他手里只有一把豁口的柴刀。王老五等人虽然被救活了，但身体虚弱，手无寸铁。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清兵洋枪队，地窖里的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肖雯雯的目光落在腰间那个早已变成废铁的纳米医疗包上。又扫过自己那条冰冷的机械腿。能源……3%……核心损伤……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代价巨大，但别无选择。
“都趴下！捂住耳朵！张嘴！”肖雯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地窖里的哭嚎！
人群下意识地照做，惊恐地蜷缩在地，捂住耳朵张开嘴。
肖雯雯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仅存的3%能源，毫无保留地、如同开闸泄洪般，疯狂注入到植入式智脑核心的一个特殊功能模块——低频共振发生器！这原本是用于地质勘探或特殊材料处理的辅助工具，此刻却成了最后的武器！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低沉到超越人耳听力极限、却又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极度不适和恐惧的声波，以肖雯雯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这声波穿透土层，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正小心翼翼围拢过来的清兵洋枪队！
噗通！噗通！
地窖外，正准备踹门的清兵和雇佣兵，如同被无形的重拳击中胸口！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瞬间剥夺了他们的行动能力！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紧握的枪械——无论是沉重的滑膛枪还是精密的快枪——枪栓、击锤、扳机等金属部件，在这超低频的共振冲击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
咔！咔！咔嚓！
一连串金属断裂、变形的脆响！
几十条枪的枪栓、击发装置，竟在同一时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扭曲，瞬间报废！变成了一堆无法击发的废铁！
“啊！我的枪！”
“怎么回事？！”
“妖法！又是妖法！”
地窖外一片惊恐的嚎叫和混乱！清兵和洋鬼子看着手中瞬间变成废铁的枪支，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万状地向后溃退！
“就是现在！冲出去！”肖雯雯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地窖内响起！她强行支撑着因能量彻底耗尽而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向入口！
刘十九第一个反应过来！狂喜和一种嗜血的冲动瞬间冲上头顶！他怒吼一声：“兄弟们！菩萨显灵了！抄家伙！杀狗官兵！”他抓起地上半块砖头，第一个冲了出去！
王老五和其他几个恢复了些许体力的汉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激起了血性，纷纷抄起手边的木棍、石块，嚎叫着跟着刘十九冲出地窖！
地窖外，夕阳如血。
清兵和洋鬼子正陷入武器报废的巨大恐慌和混乱中，根本没想到地窖里会突然冲出人来！刘十九如同猛虎下山，手中的板砖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一个正低头查看报废火枪的清兵后脑勺上！
噗！
血花四溅！那清兵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杀！”刘十九双眼赤红，杀意沸腾！他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支报废的洋快枪（李-恩菲尔德），枪身沉重冰冷。他抓住枪管，将沉重的枪托当作铁锤，狠狠砸向旁边一个正试图拔腰刀的衙役！带路的正是菜市口那个衙役！
那衙役惊恐地抬头，脸上满是鼻涕眼泪，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就在刘十九的枪托即将砸碎他头颅的瞬间，借着夕阳的光，刘十九清晰地看到，那衙役敞开的破旧官服衣襟里，露出半张被汗水浸透、已经模糊发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抱着婴儿的瘦弱妇人，正怯生生地望着镜头。
那是他的全家福？他也有老婆孩子？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刘十九被仇恨充斥的大脑。砸下去的枪托，下意识地偏了半分，重重砸在衙役的肩膀上！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衙役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粉碎的肩膀瘫倒在地，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想活命？”刘十九用枪口抵住衙役的额头，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他想起了饿死的妹妹，想起了差点被砍头的弟弟，想起了无数倒在血泊中的穷苦兄弟……但眼前这张痛苦扭曲的脸，衣襟里那张模糊的全家福，像一根刺，扎进他愤怒的心房。
最终，那被“纳米菩萨”重塑过、又被残酷现实淬炼过的理智，压过了纯粹的杀戮欲望。
刘十九猛地收回枪口，厉声喝问，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带我们去最近的武库！清兵或者洋鬼子的都行！敢耍花样，老子把你全家照片塞你喉咙里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