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数不清的元会,推演天机,于这场席卷洪荒的滔天量劫中,如同最高明的棋手……
然而,鸿钧出手了。
代天行道,言出法随。
那烙印在天地本源与众生神魂深处的神纹,不仅锁死了巫妖两族漫长到近乎绝望的未来,更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精心策划,即将触及目标的致命一击,轻描淡写地定格,抹除。
?结果…………与原来的轨迹,并没有太多变化!?
后土未死,句芒残魂不灭。
巫妖虽元气大伤,十二祖巫陨落两位,天庭根基崩毁,却终究在天道的强行“粘合”下,保留了核心的火种与框架,被禁锢在那个名为“休战”的牢笼里。
青寰,付出了心力,承受了卷入量劫核心的风险,最终所得,不过是一场虚妄……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不甘?,如同深渊底部最毒的寒瘴,悄然缠绕上青寰的心神。
这并非凡俗的愤怒或挫败感,而是一种源于更高位格存在的、对于“自身意志被更宏大意志无情覆盖”的深刻认知所带来的悸动。
鸿钧那超脱圣境,近乎化身天道的伟力,那视众生如棋、翻手定万古的铁律意志,深深烙印在他的阴阳双瞳深处。
震撼已褪去,凝重化作了沉重的砝码。
?“一万个元会……”?
青寰的意念无声流转。
这漫长到足以让沧海桑田轮转无数次的时间尺度,在鸿钧口中只是一道禁令的期限。
对自己而言呢?是蛰伏的煎熬?
是布局的充裕?不!
鸿钧的出现,如同混沌中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彻底惊醒了他。
量劫并未结束,只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巫妖的天命看似被锁,但规则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待到那万古铁律失效之日,积蓄了无数岁月的因果怨煞,必将以更猛烈、更彻底的方式爆发出来!
而那时,不成圣,终为蝼蚁!
量劫再起,圣人之下的豪强巨擘,纵有通天彻地之能,稍有卷入,也难逃化为灰灰的下场。
强如帝俊太一,手握混沌钟、河图洛书,统领上古天庭,不也在天道之下,落得如此凄惶?
强如十二祖巫,肉身通天,法则本源,不也凋零大半,徒留残魂苟延?
自己今日能借量劫之势,又有重宝护身,看似超然物外,但若止步于此,下一量劫,那席卷洪荒的灰灰之力中,必然有他的一份!
?紧迫感!?
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真灵深处。
对更高境界、对混元道果的渴望,从未如此刻般炽烈而清晰。
这不是追求虚无缥缈的“道”,而是生存的必需!是跳出棋盘成为棋手的唯一途径!
淡漠的神情未曾改变,甚至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也只是微微转动,仿佛只是在凝视深渊中流淌的混沌气流。
但周身的气息,却微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
七象伞伞骨上流转的混沌气旋,悄然快了那么一丝丝,将一缕因不甘心念而逸散的微弱气息绞得粉碎,不留痕迹。
净世白莲的清辉似乎也明亮了微不足道的一分,如同拂拭掉心镜上的一粒微尘。
天道囚笼……青寰心中咀嚼着这个念头。
天道定规,画地为牢,锁住了巫妖,何尝不是锁住了这天地间所有试图挣脱樊笼的变数?
但这囚笼,对自己而言,或许既是禁锢,也是屏障。
一万个元会,足够漫长。
足以让自己参悟那鸿蒙初判时便已存在的,更深邃的,寂灭与创生交织的无上大道!
目光再次掠过深渊底部那点微弱的绿芒(句芒残魂)和冰封的后土。
杀机?
早已消散。
此刻动手,无异于将自身投入天道熔炉,顷刻化为劫灰。
鸿钧法旨的威严,绝非虚言恫吓。他们活着,被禁锢着,反而成了这漫长休战期某种意义上的“锚点”。
也罢,且留尔等一命。
巫族的精血法则与大地之根的牵连,妖族的天庭遗泽与星辰本源的共鸣……
这些力量在天道枷锁下扭曲蜿蜒的轨迹,或许本身就是一本值得参悟的“道书”。
就在青寰压下所有翻腾心绪,决意将此地作为漫长悟道之旅的起点之一时,
那超越寻常大罗金仙的敏锐感知,捕捉到了遥远西方天际传来的,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
两道身影,在破碎的虚空夹缝中若隐若现,气息混杂着贪婪、失望与深深的忌惮,还带着一丝西方特有的庚金锐气与因果法则……
此刻的接引准提,为证道成圣而殚精竭虑、甚至不惜放下脸皮四处“打秋风”的求道者。
巫妖最终决战,量劫气息冲霄,天地法则动荡,正是捞取好处,度化“有缘”(无论死活)的绝佳时机。
潜伏在战场外围的混沌乱流之中,如同秃鹫等待着盛宴的残渣。
意图趁着双方巨擘两败俱伤,天地无主之际,或收走几件不凡的灵宝,或“渡化”几位神魂重创的妖帅大巫残魂以充门面,甚至奢望能在混乱中感应到一丝成圣的机缘碎片。
鸿钧降临之前,两人看着巫妖血拼至白热化,看着祖巫陨落,看着天庭崩塌,看着帝俊太一浴血,看着共工祝融癫狂……
心中那份“机缘将至”的窃喜几乎按捺不住。
尤其是当青寰撕裂深渊,凝聚那抹终极寂灭气息直指句芒后土本源时,准提道人差点忍不住要从虚空中伸出手去!
然而意外降临了……
那至高无上的天道威压,那言出法随烙印万古的规则神纹,如同一盆混沌寒泉,将他们心头那点贪婪之火彻底浇灭。
看着巫妖两族在冰冷的天道枷锁下,无比艰难却无比坚决地开始收拢残兵……
希望破灭了。
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天道规则面前,都成了可笑的泡影。
此刻再出手,哪怕只是偷一件破碎的灵宝,也等同于在鸿钧道祖法旨威严尚在时公然挑衅天地秩序!
那“尽数化为灰灰”的警告,绝非仅仅针对巫妖。
自己两个尚未成圣的准圣,在道祖眼中,与那些挣扎的妖兵巫人,又有何本质区别?
恐怕也只是稍大些的蝼蚁罢了……
“唉……”
一声悠长,苦涩,充满了无尽惋惜与无奈的道叹,仿佛从须弥山的缝隙中挤出,被混沌气流卷走,最终湮灭无踪。
接引道人面皮更苦了三分,那悲天悯人的表象下,是无尽的肉痛。
眼看一场泼天富贵(至少在他们看来)就此飞走。
准提道人眼中精光闪烁数次,最终也黯淡下去,握紧了手中的七宝妙树,指节微微发白。
罢了罢了,时也,命也。此间机缘,已非西方所有。
“师兄,天道有常,强求不得。此地因果太重,道祖法眼如炬,非久留之地。”
准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沙哑。
接引沉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悲苦更浓:
“善。西方贫瘠,此劫……与我等无缘。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