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语镜厅的维护任务比楚夜想象的更加诡异凶险。这里没有张牙舞爪的怪物,只有无数面光滑如镜、却能映射并扭曲灵魂与记忆的黑曜石镜面。能量乱流无形无质,却专攻心神弱点,稍有不慎便会陷入自我怀疑与认知崩溃的循环。
【回档次数+8,当前95。被自身恐惧幻象吞噬。】
【回档次数+1,当前96。陷入“完美自我”的虚假镜像无法自拔。】
楚夜几乎是靠着【静心玉髓】和近期被女王“锤炼”出的钢铁(?)意志,才勉强稳住心神,一点点修复着那些产生裂痕的镜面稳定符文。每一次触碰镜面,都仿佛在与另一个扭曲的自己对视,精神消耗极大。
当他终于完成最后一个符文的加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出低语镜厅时,灵魂已疲惫到了极点,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
卡米拉依旧等在入口,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只是冷漠地抛下一句“废物”,便再次融入阴影。
楚夜苦笑着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经过王庭外围一条相对僻静的回廊时,他实在撑不住了,靠着一面冰冷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墙壁滑坐下来,只想短暂地喘口气。
精神过度透支带来的恍惚感席卷了他。他无意识地运转起一丝微弱的灵魂力量,试图平复震荡的心神。或许是因为低语镜厅的影响还未完全消退,或许是因为疲惫降低了心防,这一丝力量竟鬼使神差地、微弱地触动了眉心的烙印。
而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闪回着低语镜厅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映射自他内心最深处的碎片——其中夹杂着一些被他深埋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残影。
就在这一瞬间——
王座之上,正闭目感知着整个永夜深渊能量流动的洛菲丝,指尖微微一顿。
通过那道与楚夜灵魂紧密连接的烙印,一股极其微弱、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带着某种奇异“明亮”与“喧嚣”气息的思维碎片,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轻轻荡漾开来。
那是什么?
洛菲丝淡漠的紫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她从未感知过如此……“嘈杂”又“脆弱”的思维模式。
出于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她那浩瀚无边的意志,顺着烙印的连接,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逸散出的、即将消散的思维碎片。
霎时间,一幕清晰无比、色彩鲜明得刺眼的画面,强行撞入了她的感知!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阳光刺目的世界。
街道上车水马龙,发出聒噪的鸣响。穿着各式各样“奇装异服”的人群匆忙穿梭。
而画面最核心,最清晰的,是一个年轻的、黑发黑眸的少女(?),正站在一片明亮的琉璃橱窗前。她(?)身上穿着一套极其古怪的服饰:一件纯白色的、略显宽松的短上衣,胸前系着一个深蓝色的、小巧的蝴蝶结领巾;下身是一条墨蓝色的、长度仅到大腿中部的百褶短裙,勾勒出青春而富有活力的腿部线条;腿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略带透明感的黑色丝质织物(长袜?),脚上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圆头皮鞋。
阳光洒在她(?)身上,那身被称为“JK制服”的衣着显得格外清晰、鲜活,甚至带着一种…廉价的朝气?
画面中的“楚夜”(洛菲丝瞬间明悟了其身份)似乎正对着橱窗整理着那个小领结,脸上带着一点属于那个年纪的、略显笨拙的期待和羞涩,嘴里还无声地嘟囔着什么“联谊”、“新出的游戏”之类的碎碎念……
洛菲丝:“…………”
即便是统治深渊、见多识广的幽夜女王,在这一刻,思维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她那亿万年来古井无波的心境,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画风迥异的“精神污染”硬生生撬开了一丝缝隙。
这是……那个总在死亡边缘挣扎、被暗影之力浸染、灵魂韧性尚可的小影卫……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
那个世界……那身衣服……
古怪。脆弱。毫无力量感。甚至……有点可笑。
但……
洛菲丝那完美无瑕的、冰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她交叠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戴着那枚活体暗影臂钏的手指,却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下一刹那。
永夜王庭最深处,那亘古不变的幽暗与死寂,被一道极其不协调的、短暂闪现的微光打破。
端坐于白骨王座之上的幽夜女王,身影被一层极其淡薄的、仿佛来自异次元的流光笼罩了百分之一瞬。
就在这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瞬间里——
她那身尊贵威严、流淌着星爆光辉的墨色星穹礼裙,以及那枚散发规则波动的活体暗影臂钏,竟然离奇地……模糊、变幻了一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清晰无比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
纯白色短上衣,墨蓝色百褶短裙,深蓝色小领结,透明的黑色长袜,锃亮的圆头小黑鞋……
……完整的、板板正正的、甚至带着阳光味道(错觉)的……JK制服。
……穿在了那位统治无尽深渊、一念可决亿兆生灵存亡的幽夜女王陛下身上。
极致尊贵的冰冷容颜,深邃莫测的紫色眼眸,强大无匹的暗影气息……与那身充满青春(?)活力的、来自异世界的、布料节省的学院风制服……
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挑战认知极限的方式,硬生生拼接在了一起!
那瞬间的反差,巨大到足以让任何目睹者(如果真有的话)灵魂崩坏!
王座周围流淌的暗影能量似乎都凝滞了,连哀嚎的灵魂浮雕都仿佛陷入了呆滞。
洛菲丝本人,在那身衣服加身的百分之一瞬,那双万年冰封的紫眸也极其罕见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茫然的……凝固。她似乎下意识地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突如其来的、勒得有点紧(尤其是上衣)的陌生装扮。
但仅仅只是百分之一瞬。
下一刻,那层不协调的微光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悄然湮灭。
华贵威严的星穹礼裙与活体暗影臂钏重新覆盖回她的身躯,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一切恢复了原状。
唯有王座之上,那亘古不变的冰冷威严气场中,似乎掺杂进了一缕极其微不可查的、名为“愕然”和“荒谬”的余韵。
洛菲丝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紫眸望向楚夜所在的大致方向,目光变得……难以形容。
她似乎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一个冰冷得能冻结灵魂的声音,直接穿透无尽空间,狠狠凿入楚夜因疲惫而恍惚的意识深处:
“楚、夜。”
两个字,仿佛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星穹震怒。
正靠墙瘫坐、昏昏欲睡的楚夜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
陛下?!这语气……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连滚带爬地站好,冷汗涔涔而下:“属…属下在!”
“立刻,”女王的声音冷得掉渣,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锥,“滚去‘静滞之间’。将《深渊意志凝练法》、《灵魂壁垒构筑术》、《高阶信息过滤技巧》……各抄写五百遍。”
“抄不完,”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和”,“便永远留在那里,‘静滞’下去。”
楚夜:“!!!”
五…五百遍?!还是三本高阶典籍?!这要抄到宇宙毁灭啊!
“陛…陛下…属下……”他想问为什么,却又不敢。
“立刻。”最后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意味。
烙印的连接被单方面冰冷地切断。
楚夜僵在原地,面如死灰,完全不明白自己又哪里触怒了这位阴晴不定的女王陛下。
他只能哭丧着脸,拖着更加沉重的步伐,悲壮地走向那个比禁库还要枯燥可怕的“静滞之间”。
而王座之上,洛菲丝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地捏紧了王座扶手,那坚硬的未知生物骨骼竟发出了一丝不堪重负的微响。
她闭上眼,试图将那短暂而极具冲击力的、荒诞无比的画面从感知中彻底抹去。
但……
那套衣服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奇怪的……布料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