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忏悔、重担与赤色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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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基地 - 特殊隔离监护室。
空气里弥漫着神经保护液和强力抗生素混合的独特气味，冰冷而凝重。柔和的灯光下，张伊森博士躺在维生床上，如同一个刚从古墓中挖出的、脆弱不堪的瓷器。各种管线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枯槁的身体，生命监测仪的曲线在屏幕上微弱而稳定地起伏。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大。深陷的眼窝里，不再是纯粹的疲惫或恐惧，而是一种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虚弱躯壳的**焦灼、痛苦和巨大的、无处安放的倾诉欲**。他的手指在柔软的束缚带下极其轻微地、却带着惊人执拗地**颤抖**着，目光死死锁定在门口方向。
门无声地滑开。
张教授枯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沉默如山的李振。看到弟弟这副模样，张教授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涌起更深的痛楚，但他迅速压下，步履沉重却坚定地走到维生床边。李振则停在门口内侧，如同最忠诚的哨兵，目光扫过室内环境后，便沉静地落在张伊森博士身上，带着军人的敬意和倾听者的专注。
“伊森……”张教授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缓缓伸出手，布满老年斑和伤痕的手掌，极其轻柔地覆盖在弟弟那被束缚带固定、却仍在颤抖的手背上。没有质问，没有安慰，只有一种穿透骨髓的心疼和无声的支撑，“哥来了。李振队长也来了。你想说什么……慢慢说，我们听着。”
感受到哥哥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张伊森博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浑浊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顺着深陷的眼角汹涌滑落。他张着嘴，努力想发出声音，但声带如同被砂纸磨过，只能挤出极其微弱、破碎的气流音。
“……对……不起……哥……”第一个词，带着血淋淋的重量，艰难地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悔恨，“……我……天真……愚蠢……害了……大家……害了……远志……”
他的目光转向门口的李振，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愧疚和悲怆：“……李……队长……对……不起……那些……兵……灰狼……猎犬……我……”
巨大的情绪波动让监测仪发出了轻微的警报。旁边的军医立刻上前一步，准备干预。张教授抬手制止了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弟弟的手，声音低沉而有力：“伊森，那不是你的错！是‘枭’！是‘血鹰’！是他们窃取、扭曲了你的研究！你也是受害者！你最后关头传递的信息，救了所有人！你是英雄！远志为你骄傲！我们都为你骄傲！”
“英……雄？”张伊森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苦涩、近乎自嘲的扭曲，“不……哥……我……有罪……”他闭上眼睛，泪水流得更凶，仿佛在积蓄力量，也仿佛在抗拒着记忆中最不堪回首的部分。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眼神变得异常清醒，也异常痛苦，带着一种决绝的、剖开灵魂的勇气。
“……当年……‘导师’……不，‘枭’……找到我……”他的声音依旧微弱，却清晰了许多，仿佛在燃烧最后的生命力，“……他伪装……慈善家……资助……前沿研究……我……被他的……理念……迷惑……他说……神经映射……能……治愈……脑损伤……能让……瘫痪者……重生……我……信了……”
“……他……给了我……无法想象的……资源……支持……我……沉迷……研究……忽略了……警告……忽略了……他……越来越……强硬的……干预……”张伊森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中充满了后知后觉的巨大恐惧，“……直到……他……把我……和核心团队……骗到……那个……矿坑……囚禁……强迫……转向……武器化……”
“……‘龙吟’……不是……治疗……是……神经……共振……武器……”他痛苦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在滴血，“……目标……是……特定……神经序列……引发……不可逆……崩溃……瘫痪……甚至……群体……意识……混乱……城市……灾难……”
“……他们……用活人……实验……维生舱……里的人……是……早期的……失败品……也是……‘样本’……”张伊森的目光扫过李振，充满了无尽的悲悯，“……我……反抗……绝食……破坏……数据……他们……就给我……注射……神经毒素……让我……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地狱……发生……”
“……轮椅……是……他的……伪装……也是……对我……的……羞辱……他……行动……比……豹子……还快……”“枭”在地下河中那迅捷如鬼魅的身影，再次浮现在李振眼前，印证着张伊森的话。
“……‘湮灭’……是……最后的……保险……不是……炸毁……而是……释放……强效……神经……毒气……和……基因……崩解……酵素……彻底……抹除……一切……痕迹……和……生命……”张伊森眼中充满了后怕，“……幸好……你们……毁了它……”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每一次喘息都异常艰难，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最后，他看向张教授，眼神变得异常急切，带着一种临终托付般的沉重：
“……哥……‘枭’……只是……爪牙……他……背后……是……‘荆棘……王座’……那个……徽章……是……钥匙……‘巢穴’……在……欧洲……阿尔卑斯……深处……他们……的……目标……不止……是……武器……他们……要……控制……未来……的……神经……网络……控制……所有……接入……的……人……的……思想……和……行为……”
“……名单……上面……有……叛徒……也有……被……胁迫的……必须……清除……必须……阻止……他们……”张伊森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巨大的疲惫和痛苦再次将他淹没，“……小心……‘巢穴’……有……更……可怕……的……东西……比……‘龙吟’……更……”
他的话语最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监测仪的警报声变得尖锐起来！军医立刻上前进行紧急处置。
“伊森！坚持住！”张教授紧紧握着弟弟的手，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
李振也向前一步，紧握双拳，目光如炬。
张伊森在药物的作用下，咳嗽渐渐平息，但意识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只是嘴唇还在极其微弱地翕动着，发出破碎的音节：“……远……志……对……不……起……哥……对……不……”
泪水无声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这场耗尽生命的忏悔和真相的倾吐，如同卸下了背负多年的十字架，也抽空了他最后支撑的力量。
张教授枯槁的脸上老泪纵横，他俯下身，在弟弟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哽咽着说：“别说了……伊森……哥都知道了……哥不怪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哥……交给李振……交给‘磐石’……哥发誓……一定让那些畜生……血债血偿！一定……保护好远志……保护好……所有人！”
他枯瘦的手，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弟弟冰冷的手背，仿佛想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承诺、所有迟来的守护，都传递过去。
李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对饱经磨难、在生死边缘才得以相认的兄弟。张伊森博士那血泪交织的忏悔和揭露的恐怖真相，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那不仅仅是“血鹰”的罪孽，更是一个庞大、古老、隐藏在阴影中、意图掌控人类未来的恐怖组织的冰山一角！那份名单、那个“巢穴”、那个比“龙吟”更可怕的“东西”……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和更加炽烈的使命感，如同火山般在李振胸中爆发！灰狼和猎犬的血不能白流！陆远志承受的痛苦必须讨回！张伊森博士用生命传递的真相，必须成为刺向敌人心脏的利剑！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监护室。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里面的悲怆与温情。
门外，是灯火通明、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磐石”基地走廊。李振没有停留，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坚定，目标直指核心指挥区。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张教授需要陪伴弟弟，但“磐石”不能停下！敌人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那份名单需要甄别清理！“巢穴”的位置需要锁定！“荆棘王座”的阴影需要撕开！新的、更可怕的威胁需要应对！
血泪的忏悔已经结束。战士的责任，已然觉醒。赤色的黎明，需要用更坚决的行动、更无畏的牺牲，去亲手夺取！
他推开指挥区厚重的合金门，里面紧张忙碌的气氛扑面而来。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李振走到巨大的中央屏幕前，屏幕上显示着那份触目惊心的名单和欧洲阿尔卑斯山脉的卫星地图。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的决心，在指挥室内清晰响起：
“最高戒备！启动‘赤色黎明’预案！目标：甄别清理内部隐患！锁定‘巢穴’坐标！准备……跨境作战简报！”
“荆棘王座……该轮到我们……掀翻你们的棋盘了！”
命令如同惊雷，瞬间激活了整个“磐石”基地！警报灯无声地闪烁起代表最高战备的赤红光芒！一场跨越国界、直捣黄龙的终极战役，在血泪与真相的洗礼后，于这钢铁堡垒之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