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意识迷宫
军区医院地下五层的实验室里，陆远志盯着那台形似牙科手术椅的设备，喉咙发紧。七根数据线从椅背延伸出来，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而林小芳就躺在旁边病床上，安静得像具尸体。只有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脑电波证明她还活着。
神经同步成功率只有77%。周教授调试着设备参数，眼镜片上反射着冰冷蓝光，理论上你可以进入她的意识空间，但时间不能超过72小时，否则你俩的神经信号会永久混淆。
陆远志解开袖口，将袖子卷到肘部：怎么找到她？
每个人的意识结构不同。周教授递给他一个形似手表的神经链接器，林小芳的情况更复杂——她有两套记忆系统。意识空间可能像迷宫，你需要穿过七层心理防线才能到达核心。
老赵在一旁检查武器，脸色阴沉：刚收到消息，国安局副局长办公室爆炸。我们正在分析的军官名单被毁了七份中的六份。
第七份呢？陆远志问。
恰好是副局长随身带着的那份。老赵眼中闪过锐光，上面第七个名字被烧得只剩半边，但能看出是个字。
陆远志的手停在半空。姓陆的高层军官屈指可数，而其中与他有关联的...
先解决眼前的事。他摇摇头，坐上神经链接椅，72小时倒计时开始后，如果我还没回来，就强制断开连接。
明白。周教授将电极贴在他太阳穴上，记住，在意识空间里时间流速不同。现实中的72小时，对你来说可能是七天甚至七个月。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迷失自我。
冰凉的凝胶接触皮肤瞬间，陆远志眼前一黑。坠落感持续了大约七秒，然后他重重摔在——准确说是意识感知到——一片沙漠中。
烈日炙烤着无垠黄沙，远处有七座金字塔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每座塔顶都射出一道颜色不同的光柱，在天空中交汇成奇异极光。陆远志抬手看，屏幕上显示着72:00:00的数字，正一秒一秒减少。
第一层防线...沙漠...他喃喃自语，向最近的金字塔走去。
沙子烫得惊人，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炭火上。约莫七分钟后，陆远志到达第一座金字塔入口。石门紧闭，上面刻着一行字：说出我第一个病人的名字。
林小芳的医学记忆。陆远志皱眉思索，突然想起她曾提过的军校往事：张大山，军训中暑的学员。
石门轰然开启。塔内是间简陋的诊所，墙上挂满医学证书。年轻的林小芳正在给一个昏迷的士兵输液，动作娴熟。她抬头看向陆远志，眼神却空洞如玩偶：第二层防线在绿色金字塔。
场景突然扭曲，陆远志被到第二座金字塔前。这次的问题是：我获得第一枚勋章的地点。
青河镇抗洪救灾。陆远志毫不犹豫。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门开了。里面是暴雨倾盆的灾区，林小芳在齐腰深的水中背负老人。她的军装湿透，脸上却带着坚定的光芒。看到陆远志，她机械地指向下一座塔：蓝色金字塔。
每通过一层防线，陆远志就更深入林小芳的记忆迷宫。第三层是她第一次手术失败的创伤；第四层是军医大毕业典礼；第五层是西伯利亚任务前夜...每个场景中的林小芳都像Npc一样机械，指引他前往下一站。
第六座金字塔的问题是：我真正名字的由来。
陆远志愣住。这是林雪梅的记忆？他试探着回答：林雪梅，第七子计划首席科学家。
石门纹丝不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表显示只剩49小时23分了。陆远志额头渗出冷汗，突然想起父亲信中的话——她现在的身份是林小芳。
林小芳...是你为自己取的名字，因为...灵光一闪，因为你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是在小芳村，那里有七个孩子被你救活。
门缓缓开启。塔内是间高科技实验室，穿白大褂的林雪梅正在操作dNA测序仪。她转身时，眼神锐利如鹰：你来得太晚了，陆少校。第七层防线已经被污染。
污染？
灰烬组织在攻击她的核心记忆。林雪梅——或者说林小芳的科学人格——快速调出一个全息投影，显示第七座金字塔被黑色物质包裹，如果核心被侵蚀，两个我都会消失。
投影切换成林小芳的脑部扫描图，黑色区域正在扩散。还剩多少时间？陆远志问。
现实中的七小时，在这里大约是七天。林雪梅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跟我来，有捷径。
她带领陆远志穿过实验室后门，外面竟是青河镇的雨夜——两段记忆的交叉点。暴雨中，两人共撑一把伞奔跑，就像当年救灾时一样。只是这次，他们奔向的是被黑暗笼罩的第七座金字塔。
金字塔前没有门，只有一面镜子。镜中反射的不是陆远志，而是林小芳——两个她。左边是军装笔挺的林小芳，右边是白大褂的林雪梅，中间隔着黑色裂纹。
这是最后的防线。林雪梅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你必须说服我们融合，否则...
她的身影消失了。陆远志独自面对镜子，里面的两个林小芳同时开口：为什么来找我\/她？
这是双重人格的直接质问。陆远志深吸一口气，拿出父亲留给他的照片——年轻的陆卫国和林雪梅在实验室的合影。
为了完成我父亲未竟的任务。他将照片贴在镜面上，也为了我自己的心。
镜中的两个林小芳同时伸手触碰照片。刹那间，黑色裂纹开始弥合，金字塔剧烈震动。陆远志被一股力量拉入镜中，坠入记忆漩涡——
七岁的小女孩在雪地里救起冻僵的麻雀...二十岁的医学生第一次解剖尸体时强忍的泪水...西伯利亚任务中，林小芳偷偷为陆远志缝补破损的防弹插板...纳米机器人激活时，两个记忆系统碰撞产生的剧痛...最后是陆远志抱着她说活着回来的画面...
远志...志...
微弱的呼唤将陆远志拉回现实。他发现自己仍坐在神经链接椅上，全身被汗水浸透。手表显示00:07:00，仅剩七分钟。而旁边病床上，林小芳的手指正在颤动。
她回来了！周教授激动地调整监控设备，脑电波正在恢复正常...等等，这是什么？
扫描屏幕上，林小芳的大脑图像中浮现出清晰的七边形图案，每个角都指向一个坐标点。
七个城市...灰烬的终极目标...林小芳的声音虚弱但清晰，他们不只是要破坏...而是要接管...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防爆门突然发出巨响。老赵瞬间拔枪对准门口：敌袭！
第二声巨响后，门锁变形。一个黑影闪入，消音手枪连发三枪。老赵肩部中弹倒地，周教授被陆远志扑倒躲过一劫。袭击者全身黑衣，战术动作干净利落——绝对是职业军人。
陆远志抄起手术刀掷出，逼退对方一步。趁这空隙，他滚到老赵身边抓起配枪还击。子弹击中袭击者的右臂，黑衣下渗出鲜血。那人毫不迟疑地破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军方的人...老赵咬牙按住伤口，那是标准的特种部队规避动作。
陆远志却盯着窗玻璃上的血迹发呆。袭击者右臂受伤的位置，与他七年前在父亲最后任务中留下的枪伤完全一致。而那个任务中，只有一个人生还...
仲裁者。林小芳突然说，她已经完全清醒，眼中闪烁着双重记忆的光芒，他是第七子计划的第一个原型体...也是你父亲的...学生。
监护仪上的七边形图案突然开始旋转，七个坐标点连成一线——第七黎明的真正含义，是七座城市连成的攻击轴线。而倒计时，还剩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