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与格蕾修回到黄金庭院时,暮色已深,别墅内一片安静,与往常傍晚时分的热闹景象截然不同。只有一楼的客厅亮着温暖的灯光,伊甸独自坐在那张宽大的沙发上,姿态优雅,正专注地看着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本地新闻,面容严肃的主播正在报道一起发生在城市某处的意外事故:“……目前初步判断为地下管道老化引发的瓦斯泄漏爆炸,所幸事发区域非居民密集区,暂无人员伤亡报告,具体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伊甸看着新闻画面中那略显混乱的现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竟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对这则新闻的内容并不意外,甚至带着一丝了然。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转过头,看到是林秋和格蕾修,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回来了?看来格蕾修的试炼进行得很顺利。”她的目光扫过林秋,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新获得的“繁星”刻印的气息。
格蕾修安静地点了点头,抱着画板径直上楼回房了。
林秋走到客厅,目光不经意地又扫过电视屏幕,那起“瓦斯爆炸”的新闻已经播报完毕。他总觉得伊甸刚才的反应有些微妙,但未及深思,伊甸便开口,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林秋,有件事,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伊甸的声音如同醇酒,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是关于樱的。”
“樱?”
“嗯,”伊甸端起茶几上的红茶杯,轻轻晃动着,“樱的家人,最近似乎一直在催促她的婚事,颇为频繁。你也知道,樱的性格虽然温柔,但在某些方面却异常固执,尤其是涉及家庭和……她心中某些坚持的时候。”
她顿了顿,补充道,“明天正好是樱例行回家的日子。”
林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明天愿意以‘男朋友’的身份,陪樱回家一趟,帮她应对一下家人的关切,”伊甸唇角微扬,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我想,这份人情,足以让她愿意将她的‘刹那’刻印,作为试炼的认可,交给你。毕竟,解决她当下的烦恼,或许比任何形式的相处都更能体现‘温馨公寓’互助的精神呢?”
假扮男友?这倒是林秋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想到樱那清冷中带着坚韧的模样,以及她可能面临的家族压力,再加上“刹那”刻印的诱惑,林秋只是稍作沉吟,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去问问樱的意思。”
找到樱时,她正在后院细心擦拭着她的太刀“赤染樱”,月光洒在她粉色的长发上,泛着清冷的光泽。听到林秋的提议,樱擦拭刀身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窘迫?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假、假扮恋人?”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太麻烦林秋先生了,而且……”
“无妨,”林秋语气平静,“既然是试炼的一种形式,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而且,伊甸说,这样或许能让你更容易交出刻印?”他后半句话带上了些许调侃的意味。
樱的脸更红了些,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家族的压力占据了上风,或者说,她内心深处或许也希望能有个人帮她分担这份困扰。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那……那就拜托林秋先生了。明天,麻烦你了。”
次日,林秋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休闲装,与同样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淡雅和服的樱一同离开了黄金庭院。樱的家位于城市另一端一个传统的日式住宅区,环境清幽。
樱的父母是一对看起来十分和善、但眼神中透着传统家长关切的中年夫妇。见到女儿带着一位气质不凡、身形挺拔的男性回来,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林秋凭借着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表现得举止得体,言辞谨慎而不失礼貌。他编造了一个与樱因工作结识、彼此欣赏的背景故事,倒也说得过去。
席间,樱的父母询问了许多关于林秋工作、家庭、未来规划的问题,林秋均以模糊但合理的答案应对,偶尔樱还会在一旁轻声补充几句,两人之间那种看似生疏却又努力配合的互动,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真实感”。
一顿气氛略显紧张但总体和谐的午餐结束后,两人婉拒了留下用晚餐的邀请,准备告辞。就在他们走到院门口时,一直话不多的樱父亲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林秋君,你也习武?”
林秋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略懂一些。”
樱父亲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们家世代修习剑道。既然你与樱交往,不如,让我看看你的器量?”他指向院落一侧的道场。
这并非单纯的考较,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对认可之人的审视。樱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向林秋。
林秋坦然应允:“好。”
道场内,气氛肃穆。两人换上剑道服,手持木刀。樱父亲亲自下场,他的剑势沉稳老辣,带着岁月沉淀的力量。但林秋何许人也?巡猎将军,历经无数杀场,其战斗本能和对兵器的理解早已深入灵魂。他并未动用超越常人的力量,仅以精妙的技巧和预判,便稳稳接下了樱父亲的所有攻势,甚至隐隐占据上风,将其逼得步步后退。
最终,樱父亲气喘吁吁地停下,看着气定神闲的林秋,眼中充满了震惊与赞叹,他收刀,深深鞠了一躬:“佩服!是我唐突了!樱……就拜托你了!”
显然,林秋展现出的“器量”远超他的预期,让他彻底放心地将女儿“托付”了出去。
离开樱的家,走在回黄金庭院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直沉默的樱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林秋,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与坚定。
“林秋,今天……非常感谢。”她郑重地说道,“作为回报,也作为试炼的终结……请与我,真正地较量一次。”
她再次举起了木刀,这一次,目标直指林秋。空气中弥漫开与方才道场考较截然不同的、真正的战意。
林秋看着她,明白这才是获取“刹那”刻印的真正考验。他也举起了木刀。
一开始,林秋依旧凭借着远超人类的战斗经验和反应速度,压制着樱。他的刀法简洁、高效,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恰到好处,逼得樱不断后退,只能勉力支撑。
然而,就在一次看似寻常的交锋中,樱的眼神骤然变得空茫,她手中的木刀轨迹陡然变得无法预测,仿佛融入了风中,融入了光线之中。
“森罗万象——”
她轻声低语,木刀的速度并未加快,却仿佛突破了某种界限,无视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直接出现在了林秋的防御死角!
这一刀,超越了速度,近乎于空间跳跃!在这个日常规则主导的世界里,简直如同开挂!
林秋瞳孔猛缩,千钧一发之际,他依靠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强行扭转身形,木刀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风压刺得皮肤生疼。
“好险!”林秋心中凛然。这一招,蕴含着极其高明的、触及“刹那”真意的力量。
“第二刀——”樱的声音再次响起,木刀轨迹变得诡谲莫测,仿佛化作了无数道残影,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林秋精神高度集中,巡猎的感知力开到极致,在无数残影中捕捉到了那唯一真实的轨迹,再次以毫厘之差格挡开来。他能感觉到,樱的气息在发出这两刀后,明显衰落了一截。显然,这种超越常规的招式,对她负担极大,短时间内恐怕只能使用三次。
“第三刀——”樱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将剩余的力量尽数灌注其中,木刀再次以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斩来,仿佛要将时空都凝固、斩断!
就在这第三刀即将临体的瞬间,林秋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之前两次极限闪避,并非全然被动,他那超越常人的学习与解析能力,已经在疯狂地记录、分析着这一招的能量流动、空间扭曲的规律、以及那份“刹那”的意境!
“原来……如此!”
电光火石之间,林秋福至心灵,他放弃了格挡,也放弃了闪避,而是依循着刚刚领悟到的那一丝玄妙轨迹,将自身的精神、意志、乃至一丝微弱的巡猎之力(巧妙地伪装成气劲),灌注于手中的木刀之上!
他没有喊出招式的名字,但动作、神韵,竟与樱的第三刀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同样是超越空间的一击!
“铿——!!!”
两柄木刀的刀尖,在不可能交汇的一点,精准无比地对撞在了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到极致的断裂声!
“咔嚓!”
两人手中的木刀,承受不住这两股超越凡俗的“刹那”之力对撞,从对撞点开始,同时寸寸断裂,化作无数木屑,纷纷扬扬地洒落。
林秋和樱同时后退一步,看着手中仅剩的刀柄,都有些怔然。
微风拂过,吹散空中的木屑。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
樱缓缓抬起头,看着林秋,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遇到同道之人的释然与认可。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翻涌的气血,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刻印。
那刻印的形状,如同一道被凝固的、转瞬即逝的刀光,简洁、凌厉,却又蕴含着永恒的瞬间之美。正是“刹那”刻印。
她将刻印递到林秋面前。
“你……学会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只是模仿了形与意,皮毛而已。”林秋坦诚道,接过那枚仿佛还带着樱体温的刻印。入手微凉,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将瞬间化为永恒的强大力量。
“这已足够。”樱看着地上碎裂的木刀,又看了看林秋,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谢谢你,林秋。无论是今天扮演的角色,还是刚才的……较量。刹那,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