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笼罩着尼普尔前线残破的营地。篝火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士兵们疲惫而警惕的脸庞。林秋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目光穿透黑暗,凝视着北方戈尔贡盘踞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建木玉佩。
一阵香风拂过,带着星夜的微凉。林秋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来了。
“喂,天外来的将军大人,准备得怎么样了?”伊什塔尔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腔调,飘落在他身边。
林秋微微侧身,月光勾勒出女神曼妙的身影。他刚想回答,目光却猛地一凝,落在了伊什塔尔的发丝上。
那原本如同乌鲁克夜空般深邃的黑发,此刻竟在月光下流淌着璀璨的金色光泽!
“你的头发…”林秋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嗯?”伊什塔尔似乎才注意到,随意地撩起一缕发丝看了看,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随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哦,你说这个啊?身为司掌金星与丰收的女神,控制一下头发的颜色还不是小菜一碟?换个心情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林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结合伊什塔尔此刻略显躲闪的眼神和那丝强行装出的随意,林秋心中已有了答案。但他什么也没说破,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平静地回答了她最初的问题:
“部署和预案基本就绪,只等藤丸她们抵达前线,计划便可启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女神大人深夜驾临,总不会是特意来听我这个前线指挥官汇报工作的吧?莫非是想听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伊什塔尔眼睛一亮,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立刻来了精神,“好啊!本女神正觉得无聊呢!不过事先说好,故事要精彩!要新奇!要配得上女神高贵的品味!要是讲得不好,小心我用宝石砸你!”
林秋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在伊什塔尔兴致勃勃的催促下,两人并肩坐在高台的边缘,远离了营地中心的喧嚣。
夜风微凉,星河低垂。林秋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开始讲述遥远的星海故事——仙舟联盟的壮阔航程,罗浮仙舟的千年繁华,巡猎天将与丰饶孽物在无尽虚空中展开的、跨越光年的惨烈战争。他讲述了苍城陨落时的悲壮,讲述了与倏忽同归于尽的决绝,也讲述了被意外召唤至冬木,经历圣杯战争,最终来到此地的奇异旅程。
话题渐渐延伸至人理烧却,延伸至他们一路修复的特异点。当提及法兰西那位将金字塔当作宝具的太阳王时,伊什塔尔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清脆的大笑:
“噗哈哈哈!把自己的坟头当武器扔出去?!那个叫拉美西斯二世的家伙也太有创意了吧!这算什么?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跳跃,“不过那个叫尼托克丽丝的小姑娘,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人呢!有机会真想认识认识!”
林秋也被她的笑声感染,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他继续讲述着,从罗马到伦敦,从北美到耶路撒冷,再到现在的乌鲁克。每一个特异点,都是人类史在崩溃边缘的挣扎;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牺牲与血泪。
“无论情况多么绝望,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林秋望着深邃的夜空,语气带着一种沉静的感慨,“似乎总有人会挺身而出。有时是名垂青史的英雄,有时是籍籍无名的凡人。他们或许力量微薄,或许结局悲壮,但那份守护的意志,从未熄灭。”
伊什塔尔也收起了嬉笑,安静地听着,眼眸映着星光。
“没错,”林秋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不只是迦勒底在奋斗,甚至不止是那些被历史铭记的‘英雄’。正是那些在绝境中依然选择点亮灯火、守护家园的普通人,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平凡身影…让我无比确信,无论遭遇怎样的劫难,人类史,都值得被拯救!”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夜幕:“自然的风暴,命运的嘲弄,诸神的怒火,甚至人类自身的愚昧与罪孽…能真正跨越这一切障碍,将文明延续下去的,从来都只有人类自己!只有那份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不屈与希望!”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伊什塔尔沉默了片刻,轻轻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金色发丝,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情绪:
“其实…我也…”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第一缕微弱的晨曦刺破了深沉的夜幕。天,快亮了。
伊什塔尔仿佛被那晨光惊醒,猛地站起身,脸上的温柔瞬间被一丝仓促和复杂的情绪取代。
“啊!天亮了!”她语速飞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故事讲得还不错!本女神勉强满意!下次有机会再听你讲别的!我得走了!”
她转身欲走,却又忽然停住,背对着林秋,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对了…林秋。很快…你会收到一个消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请…做好准备。”
说完,不等林秋追问,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微明的天际,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馨香和那句令人心头一沉的话语。
林秋独自站在高台上,望着女神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天光渐亮,营地开始苏醒。士兵们开始换岗,炊烟袅袅升起。就在这黎明时分,一名风尘仆仆、满脸惊恐的乌鲁克传令兵,在守卫的带领下,跌跌撞撞地冲上了高台。
“将…将军!紧急…紧急军情!来自…乌鲁克王宫!”传令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他双手颤抖着,将一封以特殊火漆密封的泥板信件高高举过头顶,递到林秋面前。
林秋的心猛地一沉。他接过那冰冷的泥板,手指拂过上面熟悉的王室印记,深吸一口气,用力掰开了火漆。
泥板上只有一行简短的文字,由西杜丽的笔迹书写:
王,吉尔伽美什,于昨夜…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