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克城门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远去。林秋与伊什塔尔,这对奇异的组合,正策马向着硝烟弥漫、气氛凝重的尼普尔前线进发。按照吉尔伽美什的安排,林秋作为新任前线统帅,而伊什塔尔……则作为“强力的支援”,被一同派往战线。
夜色很快笼罩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在一处相对安全的高地扎营后,士兵们很快在疲惫中沉沉睡去,只留下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夜晚的寒意和潜伏在黑暗中的不安。
林秋没有休息,他独自坐在一处稍远的篝火旁,凝视着跳跃的火焰,眼神有些放空。火光在他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喂,天外来的将军大人,”一个带着几分不满又有些好奇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伊什塔尔抱着双臂,慢悠悠地飘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篝火另一侧坐下,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亮,“从离开乌鲁克开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本女神都感觉到了。怎么,还没到前线就开始害怕了?这可不像那个敢跟英雄王讨价还价的人啊。”
林秋被打断思绪,抬眼看向这位任性又强大的金星女神,没有否认她的观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火焰深处,声音低沉:“害怕…或许吧。但更多的,是清醒的认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伊什塔尔,坦白说,哪怕到了现在,被王委以重任,站在了这个位置…我内心深处,依然不认为仅凭我们现有的力量,就能真正挡住戈尔贡十日后的进攻。”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疲惫和坦诚:“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在我的故乡苍城仙舟,我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苍城注定要陨落。那时,我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如何力挽狂澜,而是…带着我的父母,逃跑。”
林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火光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深埋的苦涩:“我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想着逃避的懦夫了。可现在,面对着同样几乎无法战胜的强敌,面对着同样可能倾覆的乌鲁克…我才发现,那种根植于心底的无力感和想要寻求‘退路’的本能,从未真正消失。我…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进。”
篝火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伊什塔尔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反驳或嘲讽。她只是安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林秋,带着一种难得一见的平静。直到林秋的声音彻底沉寂下去,她才轻轻地、带着一种洞悉般的语气开口:
“可是,你还是答应下来了,不是吗?”
林秋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她。
伊什塔尔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火光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跳跃:“当年的那个少年,害怕了,想逃了,但最后呢?他选择了留下,选择了战斗,选择了背负起守护的责任,哪怕知道结局可能很糟,不是吗?现在的你,也是一样。明知道希望渺茫,明知道前路凶险,甚至在心里觉得自己不够格…可你还是接下了王的命令,站在了这里,向着那片即将被魔兽淹没的土地前进。”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林秋心中的迷雾:“更何况,林秋,你从来就不是孤军奋战。这一点,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了?”
林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扛着这一切吗?”伊什塔尔继续说道,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那个叫玛修的小丫头,明明自己寿命都所剩无几,却比谁都拼命地活着;藤丸立香那个笨蛋人类,明明弱得要命,却一次次在绝境里站起来…还有梅林那个老狐狸,甚至…还有本女神我!”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女神特有的骄傲,却又透着一丝别扭的关心:“我们都在这里,都在战斗!我们都已经成长起来了,不再是需要你独自一人挡在身前的累赘!我们都愿意成为你的力量,你的助力!”
她直视着林秋有些惊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不要再一个人心慌意乱了,笨蛋将军!试着去相信我们吧!就像…就像我们曾经也毫无保留地相信过你一样!”
篝火噼啪作响。伊什塔尔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秋心中激荡起一圈圈涟漪。那些在乌鲁克忙碌的身影,玛修坚毅的眼神,藤丸立香永不放弃的信念,梅林深不可测的智慧……他们确实都在这里,和他站在一起。
一股暖流悄然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和冰冷。林秋眼中的迷茫和自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坚定。他缓缓地、深深地点了点头。
“伊什塔尔…”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松的笑意,“没想到,你的口才居然这么好。”
“哼!那当然!本女神可是全知全…喂!重点是这个吗?!”伊什塔尔先是得意地扬起眉毛,随即反应过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林秋笑了笑,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被黑暗笼罩、隐约传来魔兽嘶吼的大地,眼神锐利如刀:“放心。胜利,是必然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因为比这更绝望的场景,我都经历过了。比这更艰难的目标,我都达成了。只要我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守不住的城。”
这份自信并非源于力量,而是源于无数次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意志,源于“林秋”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不屈与韧性。
“这与‘巡天将军’的身份无关,也与此刻的力量强弱无关。”他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只因为,我是林秋。”
他转过头,看向伊什塔尔,火光在他眼中跳跃,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至于取得胜利的方法…我心中已有思路。不过,这份胜利的蓝图里,恐怕少不了你这位强大女神的鼎力相助了。”
“哦?”伊什塔尔来了兴趣,眼眸亮了起来,“说来听听?能让本女神出手相助,可是天大的荣幸!”
林秋神秘地笑了笑:“具体的计划,还需到了前线,结合实际情况才能完善。不过,请相信我,你的力量将至关重要。”
伊什塔尔看着林秋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斗志和那份运筹帷幄的自信,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她哼了一声,抱着双臂,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既然你都这么诚恳地请求了,还承诺了胜利…那好吧!本女神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这个笨蛋将军好了!不过,报酬可一分都不能少!”
“自然。”林秋微笑着应下,心中那份因强敌和重担带来的沉重感,在篝火的温暖和同伴的信任中,悄然化作了更加坚定的力量。
夜色深沉,前路未卜,但篝火旁并肩而坐的身影,却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点亮了一盏名为希望与信任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