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卡美洛,沐浴在一种永恒而冰冷的圣光之下。纯白的建筑线条锐利,反射着不属于人间的辉光,将每一寸空间都映照得纤毫毕现,却也失去了尘世的温度与阴影。
身披赤红袈裟的玄奘三藏,手持九环锡杖,神情平静而坚定。
“贫僧心意已决。”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回廊间清晰回荡,“多谢诸位这些时日的照拂,圣都确乃人间净土,非是贫僧这等凡俗之人久居之地。”
太阳骑士高文站在最前方,铠甲在圣光下熠熠生辉,英俊的脸上却写满了惋惜和不舍。“三藏法师,您何必如此执着离去?圣都在吾王荣光庇护下,远离尘世纷争,正是修行悟道的无上宝地。您的智慧与慈悲,亦能在此地泽被众生,岂不胜过回归那已消逝的故土?”
三藏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看透世事的淡然笑容:“高文卿此言差矣。贫僧一生所求,非是安稳宝地,而是那追寻真理之路本身。西行天竺,求取真经,此乃贫僧生前所行之道。如今虽为从者之躯,然‘归去’二字,不仅指地理上的东土大唐,更是贫僧心灵的归处。”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涤荡着圣光带来的凝滞感,却也刺中了某些骑士心中的隐痛。悲伤骑士崔斯坦背对着众人,面向冰冷的白石廊柱,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竖琴的琴弦,却未发出任何乐音。
“哼!啰啰嗦嗦的臭和尚!”叛逆的莫德雷德不耐烦地抱着双臂,猩红的铠甲下透出毫不掩饰的烦躁,“圣都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菜市场?没有父王的命令,谁也别想踏出城门一步!”
她金色的瞳孔恶狠狠地瞪着三藏,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王剑上面,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乖乖待着,别给大家找麻烦!”
就在气氛因莫德雷德的敌意而骤然紧绷之际,一个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从回廊深处传来:
“肃静,莫德雷德卿。”
如同铁器摩擦般的声音让空气瞬间降温。铁之阿格规文,迈着沉稳而无声的步伐走来。他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三藏身上。
“王的旨意已至。”阿格规文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绝对的权威,“准许大唐玄奘法师,离开圣都卡美洛。”
“什么?!”莫德雷德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不满。
高文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复杂情绪。崔斯坦拨动琴弦的手指微微一滞。
阿格规文无视了莫德雷德的反应,继续用那金属般的声音宣告:“王言:法师所求为归乡之心,其志可嘉,其行可悯。圣都非囚笼,去留自便。”
三藏闻言,双手合十,深深一礼:“多谢狮子王陛下慈悲成全。”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就此了结时,三藏再次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阿格规文:“贫僧尚有一不情之请。此行归途遥远,凶险难测,贫僧恳请带一名同伴随行,以策万全。”
莫德雷德立刻怒道:“得寸进尺!放你走已是天大的恩典,还想带走从者?!”
阿格规文冰冷的视线投向三藏,似乎在审视她的意图。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可。王已言明,法师所求,尽量满足。但需言明所带何人?”
三藏指向回廊远处一个倚着柱子的身影。
“是他。”三藏语气肯定。
阿格规文的目光在那弓兵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随即点头:“可。此人非吾等所寻之目标,准其随行。”
这个决定似乎让高文和崔斯坦都暗自松了口气,莫德雷德则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法师,”阿格规文在宣布完许可后,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沉重的警告意味,目光仿佛穿透了圣都的城墙,投向不可知的未来,“王虽允你离去,然圣都并非对一切异乡来客敞开怀抱。你可知晓那句新近显现的预言?”
他的话语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莫德雷德也竖起了耳朵。
阿格规文一字一顿地念出那如同诅咒般的四句诗:
异乡星辰闪耀之刻,
白亚之盟显现裂痕。
王之威光蒙上阴云,
神托之塔土崩瓦解。
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打在每一个圆桌骑士的心头。崔斯坦的手指猛地勾紧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崩鸣。高文握紧了剑柄,脸色凝重。莫德雷德眼中燃烧起狂躁的火焰。
“这预言昭示着,王权与圣都的根基,将因异乡之人的到来而动摇、崩塌。”阿格规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三藏,“吾等对你有所警惕,正因为你亦是‘异乡人’之一。”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的压力却丝毫未减:“然,王既允你离去,便意味着你并非预言所指的‘闪耀星辰’。”他的目光转向圣都之外那片被光芒扭曲的天地,声音变得更加森寒,“下一个异乡之人…那来自未来,意图拨动历史之人,才是真正的灾星!”
三藏法师沉默片刻,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就此告辞。”
她不再多言,转身,锡杖点地,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声响,向着敞开的城门走去。那名被指定的弓兵懒洋洋地直起身,瞥了一眼气氛凝重的圆桌骑士们,随即快步跟上了三藏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