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被撞破秘密后的细微窘迫。
格林德沃周身那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息早已收敛得一干二净,他微微蹙着眉,金色的发丝在炉火光晕下勾勒出冷硬的轮廓,目光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审视,扫过三个不速之客,最终落在邓布利多身上,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被邓布利多的声音惊醒,阿萨利斯猛地回过神,用力吸了口气,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他结结巴巴地,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开口:“签、签字!爸爸!父亲!霍格莫德的同意书!我们……我们忘了……”他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长袍口袋里翻找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
莫法也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模样,只是耳根微微泛着不易察觉的红。她优雅地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同意书,声音平稳地接话:“是的,周末就是霍格莫德日了,我们需要监护人签字。”
莱尔兰纳慢了半拍,他还在努力消化刚才看到的、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父亲和爸爸之间的氛围。直到莫法和阿萨利斯都拿出了同意书,他才恍然惊醒,也连忙从自己的校服口袋里找出那张至关重要的表格,异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一丝懵懂和困惑。他的猫耳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恢复自然,但依旧带着点紧绷。
邓布利多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随即是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尴尬从未发生。“哦,当然,霍格莫德。看我这记性。”他说着,走上前几步,伸出手,准备接过孩子们递来的同意书。
就在邓布利多伸手的瞬间,离他最近的莱尔兰纳,以及观察力敏锐的莫法,都清晰地看到——那只总是稳定、充满力量、能施展出强大魔法的手,此刻指尖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轻微的颤抖。虽然这颤抖极其细微,并且邓布利多很快便控制住了,但对于熟悉他的孩子们来说,这反常的迹象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般显眼。
莱尔兰纳的猫耳敏感地向前倾了倾,异色的眼眸中困惑更深。莫法则只是眼帘微垂,将所有思绪掩盖在平静的面容之下。
邓布利多似乎并未察觉自己这瞬间的失态,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他接过三张同意书,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他那根华丽的凤凰羽毛笔,流畅地在每一张表格的监护人签名处签下了“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他的签名依旧龙飞凤舞,带着独特的个人风格。
签好后,他将表格递给旁边的格林德沃。格林德沃瞥了一眼,没有多言,接过笔,在邓布利多的签名旁边,利落地签下了“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名字。他的字迹锐利而充满力量,与邓布利多的飘逸形成鲜明对比。整个过程,他的表情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耐烦,似乎急于结束这场打扰。
“好了。”格林德沃将签好字的表格递还给离他最近的莫法,声音冷淡,带着明显的逐客令意味,“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邓布利多也温和地补充道:“是的,孩子们,周末玩得开心点。记得注意安全。”他走上前,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莱尔兰纳的头。
然而,就在邓布利多俯身,手掌即将触碰到莱尔兰纳那头柔软的银色长发时,因为角度的关系,莱尔兰纳异色的眼眸敏锐地捕捉到了之前被邓布利多高领衬衫遮挡住、此刻却因动作而微微露出的脖颈侧面——在那里,清晰的锁骨上方,有一小块……红红的痕迹。不是擦伤,也不是皮疹,那颜色和形状,看起来更像是……被人用力吮吸或者啃咬过后留下的印记,但是在莱尔兰纳的眼里更像是被掐住或者撞击留下的。
莱尔兰纳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猫耳瞬间因为惊愕而向后撇去,尾巴也紧张地卷了起来。爸爸受伤了?是……是父亲弄的吗?他们刚才……真的在打架?这个念头让他心里猛地一沉,一股担忧和不解涌了上来。
邓布利多并没有察觉到小儿子这细微的观察和内心的波澜,他的手轻轻落在莱尔兰纳的头上,安抚性地揉了揉,触感一如既往的温暖。“去吧,莱尔。”他的声音很柔和。
但这安抚并未能驱散莱尔兰纳心中的疑虑。他拿着签好字的同意书,被兄姐半拉着,有些心神不宁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栎木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室内温暖的炉火和那对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的大人。
一路沉默地走下旋转楼梯,直到离开了八楼的范围,莱尔兰纳终于忍不住,轻轻拉了拉走在他前面的莫法的袍袖。
莫法停下脚步,转过身,红色的长发在昏暗的走廊火炬光下像一道沉静的火焰。她看着莱尔兰纳,眼中带着询问。
莱尔兰纳仰起脸,异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真切的担忧和困惑,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姐姐……爸爸和父亲……他们是不是……打架了?”
莫法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打架?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她完全没往那方面想。阿萨利斯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莱尔兰纳见他们不明白,有些着急,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自己看到的:“就是……我刚才看到,爸爸的脖子上……这里,”他指了指自己锁骨偏上的位置,“有一块红红的,像是……像是被掐了或者……被打到的痕迹?” 他找不到更准确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印记,只能用他所能理解的“受伤”来表达。“而且,爸爸签字的时候,手好像在抖……他们刚才在办公室里,靠得那么近,气氛也好奇怪……父亲还好像不太高兴……”
他越说,莫法和阿萨利斯的脸色就越是古怪。
莫法先是怔住,随即,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浮起一层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异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尴尬和了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向这个显然对某些“成人事务”还处于完全懵懂状态的弟弟解释。
而阿萨利斯,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似乎也从莱尔兰纳的描述和莫法的反应中琢磨过味来了。他蓝色的眼睛猛地瞪大,脸上露出了比刚才在办公室里更加夸张的震惊表情,紧接着,一种混合着“我懂了”的窘迫和“天啊我弟弟怎么会这么单纯”的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上他的脸。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了还欲追问的莱尔兰纳的嘴。
“唔!干什么……哥哥!”莱尔兰纳被捂得措手不及,发出含糊的声音,猫耳困惑地抖动着,尾巴也不安地甩动,不明白为什么阿萨利斯要阻止他。
“闭嘴!莱尔!别问了!”阿萨利斯的脸也红得厉害,他几乎是半抱着莱尔兰纳,用力把他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拖去,一边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说道,“那不是打架!总之……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快回去睡觉!”
莫法也迅速恢复了镇定,尽管脸颊依旧微红。她走上前,帮着阿萨利斯一起,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还在挣扎着想问个明白的莱尔兰纳说:“莱尔,听阿萨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也不要再去问爸爸和父亲。明白吗?” 她的眼神里带着罕见的严厉。
莱尔兰纳看着兄姐异常的反应,虽然满心疑惑,但出于对他们的信任,还是停止了挣扎,只是那双异色的眼睛里依旧盛满了未解的困惑和一丝委屈。他被阿萨利斯半推半搡地带着往前走,白色的猫耳耷拉着,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着,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关心爸爸是否受伤,会引来哥哥姐姐如此激烈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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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办公室内。
当栎木门隔绝了孩子们的身影和声音后,办公室里那短暂凝滞的空气仿佛又重新流动起来。壁炉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了些。
格林德沃走到壁炉边,背对着邓布利多,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但仔细听,那不满底下似乎藏着一丝别的情绪:“你对他们太纵容了,阿不思。尤其是那个小的。” 他指的是莱尔兰纳。
邓布利多走到他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神情,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在炉火映照下闪烁着温和的光泽。他轻轻碰了碰格林德沃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安抚:“盖勒特,别这样。他们只是孩子,而且是我们忘了签字,不是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调侃,“况且,你刚才那副样子,简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难怪会吓到莱尔。”
格林德沃哼了一声,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膀线条似乎放松了些许。“我只是不喜欢被打扰。”他硬邦邦地说。
邓布利多笑了笑,没有戳穿他。他看着格林德沃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轮廓,目光柔和了下来。“我知道。”他轻声说,“不过,看来我们‘没做完的事情’,得暂时搁置了。”
听到这话,格林德沃终于转过身。他脸上那层冷硬的不悦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温度的目光。他伸手,重新揽住了邓布利多的腰,将人拉近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密不透风。
“没关系,”格林德沃低下头,靠近邓布利多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继续。”
他的话音消失在两人逐渐贴近的唇齿之间。壁炉的火光将两个重新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长,投在布满古老书籍的墙壁上,跳跃舞动。办公室里,只剩下银器旋转的细微嗡鸣和炉火温柔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无人打扰的、静谧而亲密的夜曲。而关于某个单纯孩子对“伤痕”的担忧和困惑,早已被隔绝在了这温暖暧昧的氛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