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加利亚的夏日与英国截然不同,阳光更加炽烈,带着黑海蒸腾起的、咸湿而温热的气息。克鲁姆家的庄园坐落在瓦尔纳城郊,远离麻瓜的喧嚣,宽阔的庭院后方甚至有一个私人的魁地奇训练场。
阿萨利斯抵达的第二天,训练就开始了。清晨五点半,天光微熹,威克多尔·克鲁姆就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阿萨利斯的客房门外,用指节敲响了门板,声音沉闷而坚持。
“起来。训练。”门外传来克鲁姆低沉、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
阿萨利斯挣扎着从柔软的羽毛床里爬起来,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蓝眼睛里还带着睡意。他打开门,看到已经全副武装、神情严肃的克鲁姆,忍不住嘟囔:“梅林啊……保加利亚的太阳都还没完全起床……”
克鲁姆没什么表情,只是递给他一套崭新的守门员护具。“适应。”他言简意赅地说,转身大步走向训练场。
最初的训练近乎残酷。克鲁姆不愧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找球手之一,他的飞行轨迹刁钻迅猛,假动作逼真得令人发指。他驱使着各种型号的训练用鬼飞球——从轻巧迅捷的“蜂鸟”到沉重凶猛的“攻城锤”——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向球门。阿萨利斯拼尽全力扑救,金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额前,护具下的衣服早已湿透。他一次次从扫帚上跃起,伸展身体,用手指、手臂,甚至扫帚柄去阻挡那些呼啸而来的球体,撞击的闷响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左路!慢了!”克鲁姆在空中吼道,又一个刁钻的射门擦着阿萨利斯的指尖飞入环内。
阿萨利斯喘着粗气,稳住彗星260,抹了把脸上的汗,不服输地瞪回去:“再来!”
克鲁姆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废话,再次升空。
训练间歇,两人会坐在场边的长凳上休息,沉默地喝着家养小精灵送来的、加了盐和柠檬的冰水。汗水顺着阿萨利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仰头灌水,喉结滚动。克鲁姆的视线偶尔会落在他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脖颈,或者那双因为专注和兴奋而格外明亮的蓝眼睛上,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你的反应很快,”某次休息时,克鲁姆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比起最初的纯粹指导,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但预判可以更好。注意我的肩膀,不是扫帚头。”
阿萨利斯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谢了,威克多尔。你射门的角度可真够毒的。”
克鲁姆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向远处的天空。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训练不再仅限于清晨。下午,他们会进行战术分析和体能训练。克鲁姆的书房里有一个精致的魁地奇球场沙盘,他会用魔杖指挥着小小的球员模型移动,向阿萨利斯讲解保加利亚队常用的防守阵型和破解方法。阿萨利斯学得很快,时常能提出一些让克鲁姆都略微挑眉的大胆想法。
“这里,如果守门员假装失位,引诱对方射门,然后迅速回防,同时击球手配合……”阿萨利斯用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弧线,眼神闪亮。
克鲁姆抱着手臂,看着沙盘,又看看阿萨利斯兴奋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冒险。但……可以试试。”
有时,训练结束后,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的紫红色,他们会骑着扫帚沿着海岸线低空飞行。海风拂面,带走训练的疲惫。阿萨利斯会张开双臂,享受这种自由飞翔的感觉,金发在风中飞扬,发出畅快的笑声。克鲁姆通常会飞在他侧后方,保持着守护般的距离,沉默地看着前方那个仿佛在发光的身影。他注意到阿萨利斯飞行时那种纯粹的快乐,与赛场上的凌厉专注截然不同,却同样吸引人。
某个傍晚,训练结束得比平时晚。夕阳将云层染成深红色,训练场上空只剩下他们两人。阿萨利斯忽然对克鲁姆露出狡黠的笑容,猛地压扫帚柄,彗星260如流星般俯冲,在离地几英尺时才险险拉起。
就在克鲁姆皱眉时,阿萨利斯已经重新升空,飞到他面前。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娇艳的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还记得预选赛那天吗?阿萨利斯的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我也是这样飞下来的。
克鲁姆当然记得。那场关键的预选赛,保加利亚队主力守门员状态不对,他出去透气时意外的遇到了阿萨利斯走丢的弟弟,碰巧阿萨利斯也是守门员。当克鲁姆抓住金色飞贼锁定胜局后,这个金发少年就是从高空俯冲而下,在一片欢呼声中将玫瑰递到他面前,笑着说鲜花配美人。当时克鲁姆完全僵住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脖子都红了。后来这句话和那张照片一起,登上了好几家巫师报纸的体育版,成了不少人调侃他的梗。
此刻,阿萨利斯再次将玫瑰递来:今天的夕阳很美,但比不上你抓住金色飞贼时的样子。
克鲁姆古铜色的脸颊泛起红晕。他盯着那支玫瑰,又看看阿萨利斯被夕阳镀金的笑脸,沉默片刻,僵硬地接过花。...胡闹。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小心地避开花瓣。
阿萨利斯笑得更加得意。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训练场只亮着几盏魔法灯,光线昏黄。他们加练了应对游走球的协同防守。阿萨利斯为了挡住一颗瞄向克鲁姆后背的游走球,动作幅度过大,直接从扫帚上摔了下来。虽然高度不高,落地时也做了缓冲,但脚踝还是狠狠扭了一下。
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克鲁姆立刻降落到他身边,眉头紧锁,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掏出魔杖,低声念了个检测咒,确认没有骨折后,又施展了一个冰冻咒暂时镇痛。
“我背你回去。”克鲁姆说着,不由分说地在阿萨利斯面前转过身,半蹲下来。
阿萨利斯看着克鲁姆宽阔结实的后背,愣了一下:“不用了吧,我……”
“上来。”克鲁姆的语气不容拒绝。
阿萨利斯只好趴到他背上。克鲁姆稳稳地将他背起,步伐稳健地朝主宅走去。夏夜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阿萨利斯能闻到克鲁姆身上混合着汗水、皮革和淡淡古龙水的气味,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特的安心感。他的金发偶尔会蹭到克鲁姆的脖颈。
“谢了,威克多尔。”阿萨利斯低声说,感觉有点不自在,又有点……别的什么。
克鲁姆只是嗯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回到宅邸,克鲁姆亲自拿来药膏,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仔细地帮阿萨利斯处理扭伤的脚踝。他的手指温热而有力,按压在红肿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刺痛,随即是药膏清凉的舒缓感。
阿萨利斯看着克鲁姆低垂的、专注的侧脸,那双总是显得很严肃的黑眼睛里,此刻映着灯光,似乎柔和了许多。他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为了打破这奇怪的气氛,他半开玩笑地说:“看来我这段时间是没法高强度训练了,只能给你当个累赘。”
克鲁姆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深邃:“不是累赘。”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你可以……练习别的。”
“练习什么?”阿萨利斯好奇。
克鲁姆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将绷带系好,才重新看向阿萨利斯,声音低沉而平静:“我听说……霍格沃茨的学生,有些人会阿尼玛格斯。”
阿萨利斯的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点小得意:“嘿,被你发现了?没错,我会!” 他受伤的兴奋似乎完全被这个话题点燃了,“你想看吗?不过这里空间有点小……”
克鲁姆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去庭院。”
月光下的庭院静谧宽敞。阿萨利斯集中精神,在魔法光晕中,他的身形开始变化。最终,站在原地的是一只毛色璀璨如熔金的狐狸。它体型优美,有一双聪明的蓝色眼睛,蓬松的长尾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泽。
克鲁姆站在原地,黑眼睛里充满震惊。他没想到阿萨利斯的阿尼玛格斯形态竟是如此……灵动而美丽。
金狐——阿萨利斯轻盈地跳了两步,歪着头,用那双熟悉的蓝眼睛看着克鲁姆。
克鲁姆缓缓走上前,在距离金狐一步之遥停下。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过金狐颈侧光滑的毛发。触感温暖柔软。
“很美。”克鲁姆低声说,这个词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金狐发出愉悦的轻哼,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指。
接着,在克鲁姆惊讶的目光中,金狐的身影再次被柔和的光晕笼罩。光芒散去后,阿萨利斯重新站在那里,金发凌乱,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但他头顶多了一对毛茸茸的金色狐耳,身后也有一条蓬松的狐狸尾巴在悠闲地摆动。
“怎么样?”阿萨利斯眨了眨眼,狐耳敏感地抖动了一下,“这样是不是更……方便一点?”
克鲁姆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类的身形,却带着属于狐狸的狡黠特征,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而迷人的美感。那双蓝眼睛比平时更加明亮,带着点野性的灵动,与那对微微颤动的狐耳相得益彰。
他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看清阿萨利斯脸上细小的绒毛。他的手抬起,犹豫了一下,最终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阿萨利斯头顶那对毛茸茸的狐耳。触感温暖而柔软,带着生命力的轻微颤动。
阿萨利斯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触碰,身体微微一僵,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狐耳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尾巴也停顿了一瞬。
克鲁姆迅速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他的目光深沉,里面翻涌着太多难以分辨的情绪。他看着阿萨利斯——这个带着狐耳和尾巴,在月光下显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清楚地感觉到心底某种冰封的东西正在碎裂、融化。
“很……特别。”克鲁姆最终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他转过身,似乎不敢再多看,“该回去了。”
阿萨利斯看着克鲁姆略显僵硬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耳朵,金色的狐狸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摆动,蓝眼睛里闪烁着困惑与一丝奇异的悸动。
月光依旧温柔地洒满庭院,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