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冻土消融,柳树抽芽,北京城褪去了冬日的灰蒙,透出几分鲜活的春意。
然而,这份生机并未能惠及所有人。
农村春种刚忙完,地里暂时没啥产出,青黄不接的时候最难熬。
为了省下口粮给家里的老人孩子,越来越多的农民拖家带口,或是让壮劳力独自背上铺盖卷,涌入城市,试图在城里找点零活,或是干脆乞讨,挣扎求存。
城市的角落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桥洞下、废弃的厂房里、火车站周边,又悄然聚集起大量面黄肌瘦、眼神茫然的逃荒者。
春荒,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这片土地上最脆弱的人群。
94号院里的生活似乎逐渐步入了一种新的、带着伤痛的平稳。
张雁去仓库上班,王水生时而接送,时而在院里带孩子,时而又不知忙些什么。
但王水生心里那根弦,却又悄然绷紧了。
夜晚,哄睡了妞妞,确认张雁也歇下后,王水生回到自己小屋。
他意识沉入小世界,看着那片因为时间流速调节而依旧郁郁葱葱的土地,心中有了决断。
粮食固然重要,但此刻,效率和人道主义(或者说,刷分效率)压倒了一切。
他迅速用意念将大部分土地上的作物清理掉,只留下一小片区域种植自己和院里人吃的粮食蔬菜,其余广袤的黑土地,全部重新种上了生长周期短、产量惊人的红薯!
意念一动,无数的红薯块茎被均匀地埋入湿润肥沃的土壤中。
在小世界特殊规则和5:1时间流速的加持下,几乎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孕育新的生命。
“差不多了……”王水生退出小世界,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已是深夜十二点,万籁俱寂。
他悄无声息地穿上深色衣服,戴上帽子,推着那辆熟悉的二八大杠,如同一个熟练的夜行者,再次融入了北京的夜色之中。
自行车车轮碾过空旷的街道,发出轻微的回响。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郁和某种使命感。
他的行动更加熟练,目标也更加明确。
不再像最初那样漫无目的地乱转,而是有意识地朝着那些流民更容易聚集的区域骑行——火车站、建国门城墙根、永定门外的窝棚区……
遇到蜷缩在角落、饿得奄奄一息的人,他便停下车子,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安全后,从看似空无一物的车后座(实则从小世界直接取出)拿出几个还带着温热、刚刚“出炉”的熟红薯,迅速塞到对方面前,然后不等对方反应,便立刻蹬车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叮!救助危难,恩义之举,奖励积分2点。目前总积分:点。】
【叮!救助危难……奖励积分2点……】
【叮!……】
系统的提示音又开始密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如同夜空中无声闪烁的星辰,记录着他的每一次行动。
他看到了更多人间惨状:有母亲把讨来的最后一口吃食塞给孩子,自己饿得啃着树皮;有老人病倒在破棉絮里,无人问津;有半大的孩子像野狗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他的心情沉重,但动作却越发冷静利落。
他尽可能地帮助那些真正陷入绝境的人,但对于那些有争抢苗头或者看起来并非山穷水尽的,则谨慎地避开。他深知,善意若没有力量守护,反而会招致祸端。
小世界里的红薯一茬接一茬地疯狂收获,又被他迅速蒸煮,化作深夜里无声的馈赠。
积分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着,向着下一个目标迈进。
他像一只夜的精灵,骑着车,穿梭在这座庞大城市的睡梦与苦难之间,留下微不足道的温暖和填饱一夜肚子的希望,然后悄然离去。
春夜的北京,繁华掩映之下,饥饿与救助在暗夜里无声地上演。
而王水生,再次成为了这条暗流中,一个无人知晓的独行者。他的车轮,碾过沉睡的街道,也碾过这个时代冰冷的棱角。
时光荏苒,整个1961年,王水生就像一只上紧了发条的钟表,在两条截然不同的轨道上精准而忙碌地运行着。
白天,他是94号院里那个渐渐被熟知的、重情义、有点本事的邻居。
他接送张雁上下班,帮忙照看日渐活泼的妞妞,偶尔从“朋友”那里弄来些稀罕吃食,改善着院里人的生活,也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张雁母女基本的温饱。
他与赵三爷、田洪旗家关系融洽,成了这个小院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他刻意保持着低调,但“能干”、“仗义”的名声还是慢慢传了出去。
而夜晚,当月色笼罩京城,他便化身为那个穿梭于暗影中的“红薯影子”。
春风,夏雨,秋月,他都骑着那辆二八大杠,驮着仿佛永远也发不完的熟红薯,深入这座城市最阴暗潮湿的角落。
他见过最深的绝望,也播撒过微不足道的希望。
系统的提示音【叮叮】作响,积分缓慢却坚定地累积着,这成了他坚持这场孤独行动的动力和记录。
他救助过奄奄一息的老人,喂饱过饿得嗷嗷哭的孩子,也警惕地避开过试图跟踪他或抢夺食物的危险目光。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心肠在一次次震撼中渐渐磨出硬茧,但那份最初的、不愿见人活活饿死的基本怜悯,始终未曾完全泯灭。
小世界里的红薯地疯狂地轮回生长,收获、蒸煮、发放……周而复始。
土地仿佛不知疲倦,但他作为操控者,精神上的负荷却与日俱增。
直到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再一次染白了北京的城楼与胡同。
深冬的严寒,成了他这场持续了近一年“刷分”事业的最大敌人。
夜晚的温度骤降至零下十几甚至二十度,露宿街头的逃荒者数量锐减——要么找到了勉强御寒的窝棚,要么……或许就没能熬过去。
外出行动变得极其困难且危险,骑着自行车在 icy 的路面上行驶无异于玩命。
在一个北风刮得像刀子一样的夜晚,王水生试图照常出门,却被凛冽的寒风硬生生吹了回来。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仿佛能冻结一切的夜空,终于无奈地意识到:时候到了,必须停止了。
他意识沉入系统空间,调出了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界面:
【宿主:王水生】
【当前积分:】
【下一阶段解锁:1,000,000积分】
六十五万两千三百八十一。
一个足以令常人目瞪口呆的数字。
这是他近一年来,几乎每晚奔波,用无数个红薯和无法言说的辛苦换来的成果。
然而,距离下一个百万目标,还差将近三十五万。差距依然巨大。
王水生轻轻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是满足还是遗憾。
满足的是,他确实做到了很多,这个数字背后是无数个得以熬过饥肠辘辘的夜晚。
遗憾的是,寒冬阻断了进程,而目标依旧遥远。
他退出了系统,吹熄了油灯。
屋外,寒风呼啸,雪花拍打着窗棂。
屋内,他躺在炕上,听着风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冬藏”起来。
持续了近一年的夜间奔波骤然停止,身体和精神都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和疲惫,但也有一种强制休息的松弛。
积分增长暂时陷入了停滞。
但生活并未停止。他有了更多时间待在院里,陪着妞妞咿呀学语,看着张雁脸上渐渐重新浮现的笑容,和赵三爷下下棋,听田洪旗聊聊厂里的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