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生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蹬着车溜达了一天,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晚上95号院可能发生的戏码,中午随便找了个摊子凑合吃了碗素面,算是打发了肚子。
等到下午日头偏西,估摸着院子里那点尴尬应该消散得差不多了,他才骑着车往回走。
进了94号院,他先是支棱着耳朵听了听西厢房的动静,似乎没什么哭声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张姐?”
抬眼往里一瞧,只见张雁正侧坐在炕沿上,低着头给孩子喂奶。
小家伙似乎终于吃上了,发出满足的吞咽声,不再哭闹。
张雁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不再是那种绝望的死灰。
王水生只瞥了一眼那画面,心头一跳,赶紧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门口的煤炉子上,假装在研究火候,嘴里含糊地问道:“张姐,好…好点了没?”
张雁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是王水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和窘迫,她轻轻拉了拉衣襟,低声道:“嗯,好多了。多亏了你找来的奶粉和田大嫂帮忙揉开……妞妞总算能吃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水生连连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赶紧找话题打破这微妙的氛围,“那……张姐,你晚上想吃点啥?我去做。”
张雁现在哪有心思琢磨吃的,摇了摇头:“随便吧……没什么胃口。”
“随便……”王水生最怕听到这俩字,这比点菜还难办。
他看着张雁那虚弱的样子和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心里明白,光吃“随便”可不行,得吃点实在的、有营养的。
“行,嫂子你歇着,我来弄。”王水生没再多问,转身就回了自己屋。
他关上门,意识沉入系统商城。下奶……下奶吃什么好?他模糊记得好像是什么猪蹄黄豆之类的。对!就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兑换了一只肥硕的新鲜猪蹄和一捧颗粒饱满的黄豆。
又想了想,光吃菜不行,得来点实在的主食,于是又从小世界取了小半袋精白面。
拿着东西来到公用的厨房,他开始忙活起来。
先是把黄豆用清水泡上。
然后处理猪蹄,这活儿有点费劲,他找来斧头,认真地将猪蹄剁成大小适中的块,用开水焯烫,撇去浮沫,捞出沥干。
接着起锅烧火,因为舍得放油,他把几片姜片爆得喷香,然后将猪蹄块倒进去翻炒,直到表面微微焦黄,肉香被激发出来。
然后加入充足的清水,又把泡发的黄豆倒进去,盖上锅盖,让它在煤炉子上用小火慢慢地咕嘟着。
炖上猪蹄,他又开始和面发面。
白面金贵,加了老面引子,仔细揉搓,直到面团光滑柔软,放在温暖处等着发酵。
期间,黄豆猪蹄的香味开始从锅盖边缘丝丝缕缕地飘出来,越来越浓,那是混合了肉香和豆香的、极其醇厚诱人的味道,不仅飘满了94号院,甚至隐隐约约地飘向了隔壁。
等到面发好,他手法不算熟练揉面、做成馒头坯子,上笼屉蒸。
当馒头蒸好,猪蹄黄豆也炖得差不多了。
王水生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热气扑面而来,锅里的汤汁已然变得奶白浓稠,猪蹄炖得酥烂脱骨,黄豆吸饱了肉汁,颗颗饱满油亮。
他先捡了几个大白馒头放在碗里,又盛了满满一大海碗内容扎实的黄豆炖猪蹄,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张雁屋里。
“嫂子,吃饭了。炖了点黄豆猪蹄,听说……听说这个对身体好。馒头也是刚蒸的,你多吃点。”王水生把饭菜放在炕桌上,香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张雁看着那碗油亮酥烂、香气四溢的猪蹄和那白胖宣乎的大馒头,愣了一下。
这年头,这样的吃食简直是过年都不敢想的标准。
她自然知道这东西下奶补身,看着王水生忙活得额头冒汗、一脸诚恳的样子,眼圈不由得又红了,这次却不是全因为悲伤。
“水生兄弟……这……这太……”她声音哽咽。
“快趁热吃吧,嫂子,凉了就腥了。我去看看火。”王水生生怕她又推辞或者哭起来,连忙摆摆手,转身又出去了。
他回到厨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就着馒头,蹲在厨房门口默默地吃着。
猪蹄炖得极烂,入口即化,黄豆软糯咸香,确实好吃。
但他心里还惦记着晚上隔壁的那场“大戏”,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浓郁的肉香和白面的香气,久久地萦绕在94号院里,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弥漫的悲伤,带来一丝微弱却坚实的生机。
王水生在自己屋里,就着剩下的一点黄豆猪蹄汤,啃完了最后一个馒头。刚收拾完碗筷,就听见隔壁95号院那熟悉的、令人厌烦的锣声“哐哐哐”地响了起来,伴随着阎埠贵那拖长了调子的吆喝:
“开——大会——喽——!全院大会!中院集合!”
来了!王水生精神一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擦了把手,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进去,而是依旧采取老策略——悄无声息地搬来梯子,架在西墙根,熟练地爬上去,将半个身子探过墙头,完美隐藏在枣树的阴影里,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俯瞰着下方即将开演的闹剧。
95号院中院,灯泡比上次似乎更昏暗了些。
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三位大爷依旧坐在八仙桌旁,面色沉重。
贾张氏和秦淮茹坐在前排,贾张氏一如既往地扯着嗓子干嚎,秦淮茹则低着头,默默垂泪,肩膀一耸一耸,看着倒是比她那婆婆真切几分。
傻柱叉着腰站在不远处,一脸的不耐烦和“谁不捐谁孙子”的表情。
其他住户们也陆续聚拢过来,脸上大多带着无奈和司空见惯的麻木。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目光沉痛地扫视全场,开始了他的表演:
“老少爷们儿,静一静!今天又把大家叫来,还是为了东旭的事儿。”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悯,“东旭走了,是咱们全院的不幸,更是贾家天塌地陷的大难!眼看着人走了都好几天了,这灵堂还设着,为啥?还不是因为入土为安的钱没着落吗?”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贾家婆媳,语气更加沉重:“咱们院,向来讲究互帮互助,团结友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邻居家的孩子他爹,因为几个钱,就不能安安生生地入土吧?这传出去,咱们95号院先进大院的脸往哪儿搁?咱们老街旧邻的情分往哪儿放?”
“是,厂里是给了点抚恤,”他话锋一转,开始模糊重点,“可那点钱,也就刚够还上之前看病欠的饥荒,剩下的,也就够这娘几个喝几天稀粥的!办丧事?买棺木?请人挖坑?哪一样不要钱?咱们不能逼死孤儿寡母啊!”
“所以,”易中海提高声调,目光变得极具压迫性,“今天大会就一个事儿!大家伙儿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再帮贾家一把,凑点钱,赶紧让东旭入土为安!这也是积阴德的大好事!来,老阎,记账!”
阎埠贵立刻拿出他那小本子和钢笔,推了推眼镜。
易中海率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元的纸币,拍在桌子上:“我带个头,捐十块!”(他工资高,捐十块既显大方又不肉疼)
刘海中挺着肚子,咳嗽一声,摸出两块钱:“我捐两块!”(他最近一直在还之前欠的钱)
傻柱早就准备好了,掏出五块钱,大声道:“我捐五块!秦姐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显得很仗义,主要冲着秦淮茹)
有了这仨人带头,其他住户们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三毛、五毛、一块地往外掏钱。
许大茂磨蹭了半天,极不情愿地掏出一块钱扔桌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嘀咕着。
阎埠贵一边记账,一边嘴里念叨着“积德行善”,小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捐款的数额。
捐款进行得缓慢而压抑,院子里充满了各种细微的叹息和不情愿的窸窣声。贾张氏的干嚎声适时地又响亮了几分。
王水生趴在墙头,冷眼看着下方这熟悉的一幕,看着易中海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看着贾张氏那毫无悲恸只有算计的干嚎,看着邻居们被道德绑架的无奈,心中的火气越来越旺。
就在捐款快要接近尾声,易中海准备再次进行一番“总结表彰”时——
王水生从墙头直起身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如同一声冰冷的断喝: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