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延寒北的视线,她将未尽之言吞入腹中。
若如此能让他死心,那就让他存误会吧。
延寒北凝视苏晏如须臾,神色黯然:“我明白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的承诺永远有效。若你欲得天下,我随时愿为你一统江山。”
苏晏如眼角微微一抽。
“真的不用”这句话她已经重复得太多次。
延寒北瞥了一眼被捆绑得如同粽子般的土哈首领:“此人对大齐野心勃勃,主动与我结盟者正是他。他欲借我军之力拓展领土,而且……他识得那位白衣人。”
苏晏如微微点头:“我已悉知,我国大齐之事自会妥善处理。请便。”
这已经再明白不过,是在下逐客令了。
延寒北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方才起身。
“那么……我就此告辞。”
苏晏如轻轻点头,却无一丝相送之意。
陆亦深对另一位将领递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起身,引领延寒北退出帐外。
陆亦深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转向苏晏如:“小泡芙,这该如何是好?”
他下巴微微一抬,指向地上的那个人。
苏晏如托着腮帮子,轻描淡写地说:“你看着办吧,我来此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
陆亦深伸了个懒腰,漫步至那名在地上挣扎如蛆虫般的男子身前。
土哈部落的首领,名为古契克,一副标准的草原雄鹰装束:脑后剃得光亮,仅留头顶一缕编成辫子的头发。
古契克奋力挣扎,束缚他的绳子深深陷入胳膊,血迹斑斑。
陆亦深望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冷笑一声,蹲下身去,扯出了他口中的布团。
古契克喘息片刻,随即朝陆亦深吐了一口唾沫。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们草原勇士不受此等侮辱!”古契克怒目圆睁。
陆亦深抹去脸上的唾液,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既然你如此请求,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古契克还未反应过来,陆亦深的匕首已闪电般刺入他的肩膀。
营帐中顿时回荡起凄厉的惨叫。
苏晏如面不改色,目睹陆亦深用匕首在古契克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血腥气弥漫整个营帐。
她轻轻挑眉:“先问话,再玩。”
陆亦深不耐烦地盯着古契克涕泪纵横的面容,用带血的匕首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说,那名白衣人是谁?”
古契克怒视着苏晏如和陆亦深,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与得意:“哈哈哈,就算你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苏晏如托着下巴,唇角轻轻上扬:“陆校尉,你的审讯技巧与锦衣卫相比,确实是逊色一筹。”
陆亦深扬起一侧眉毛,目光如刀,扫过古契克的身体下方。
古契克立刻感到一股寒意袭来。
苏晏如的另一只手随意地在桌面上轻敲:“陆校尉不妨让这位‘草原雄鹰’领略一下痛苦,让他明白,我们温和的交谈有多么宽宏大量。”
陆亦深露出狡黠的笑容,手中的匕首高举,似乎随时会刺向关键部位。
古契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说!我说!”
陆亦深冷笑一声:“本以为你还有些骨气。”
他轻轻摆弄着带血的匕首:“说吧,那位白衣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古契克紧张地盯着匕首:“他自称……他是大齐皇室的人。”
苏晏如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陆亦深握着匕首的手也凝固在空中。
苏晏如挺直了腰杆,双眼微眯:“你说的是真的?”
古契克转向苏晏如:“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何时与你接触的?”
“几天前。他说大齐正遭遇天灾,只要我联合南暻出兵,攻占大齐指日可待。他还承诺会里应外合,助我推翻大齐。”
苏晏如微微低头,沉默了许久。
陆亦深转头看向她:“小泡芙?”
苏晏如抬起眼帘,目光坚定地扫向古契克:“他在骗你,那个人并非皇室成员。”
古契克眉头紧皱:“可是他对皇室的事务了如指掌,而且……”
苏晏如站起身,双手负后,俯视着古契克。
那压迫性的眼神让古契克瞬间闭上了嘴巴。
“陆校尉,证据确凿,土哈首领勾结外敌意图谋反,您难道还打算留下他吗?”
陆亦深抬眸望向苏晏如,薄唇紧抿。
苏晏如目光坚定,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陆校尉,方才他那些狂悖之言,您可曾听闻?”
这一刻,陆亦深似乎感受到了朝堂上那些擅长权谋的老臣的气息。
然而,苏晏如似乎更为狡黠——毕竟,“白衣人乃皇室血脉”的传言一旦扩散,必将引发朝野轩然大波,正好中了那白衣人的下怀。
像古契克这种勇而无谋的愚人,白衣人岂会向他透露真实身份?
陆亦深唇角微翘:“放心,我自会妥善处置。”
苏晏如微微点头:“我信得过陆校尉。”
言罢,转身步出营帐。
早晨尚且晴朗的天际,此刻已布满乌云,阴沉得仿佛即将暴雨倾盆。
苏晏如瞥了一眼天色,转身朝寨子行去。
营帐中,陆亦深用匕首轻轻拍打古契克的面颊,神情蔑视:“记住,你是因自己的愚蠢而丧命。到了黄泉路上,休要将罪责推到我头上。”
苏晏如刚踏入寨子,雨珠便开始落下。
她疾步走向苏承铭的居所,未走几步,头顶的雨忽然被遮挡。
抬头一望,原来是苏承铭撑着一把油纸伞。
她停下脚步,回首望去,只见苏承铭持伞站在身后。
“慢悠悠想什么呢?眼看要下雨还不赶紧回家,傻了吗?”
苏承铭走到她身旁,油纸伞将两人笼罩在下方。
苏晏如看着哥哥有些出神,直到被苏承铭轻轻弹了下脑门才回过神,捂着额头委屈地瞪他。
“可是还在挂念沈述白吗?”
“怎么可能。”
“那为何失神?快些回家吧。”
苏承铭牵着苏晏如的手,向着住所行去,伞柄倾斜,更多地庇护着妹妹,他自己一侧的肩头却渐渐被雨丝浸透。
苏晏如察觉到此,忙将伞推向兄长:“哥哥,你的衣衫都湿透了!”
“不妨事,男子汉何惧雨水。”
他紧紧搂住她的肩,确保雨珠无法侵犯她分毫。
待两人抵舍,韩平安与文莲正在廊下嬉戏,伸手接着落雨,大圆则静坐蒲团之上,口诵经文。
苏晏如与苏承铭至廊下收起雨伞,苏晏如仅靴子微湿,衣衫尽干,苏承铭却大不相同,半边衣袂尽湿。
“哥哥,你快去更换衣裳吧。”
苏承铭搁下伞:“你的靴子也湿了,换双新的吧。”
“知道了,你快去换吧。”苏承铭便向自己的居室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