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段嘉许在宿舍里如何揣测联想,内心如何凌乱,桑延一概不知,也毫不在意。
室外,周末叠加雨天的缘故,校园里的人烟比平日更加稀少。
细密的雨丝敲打着伞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桑延撑着伞,快步走在湿漉漉的小道上,内心的雀跃像不断膨胀的气泡,几乎满得要溢出来。
他下意识地脚下用力,轻轻一跳,黑色冲锋衣的衣摆随之扬起一个利落的弧度,越过了本来一步就能跨过去的一小滩积水。
意识到自己这有点幼稚的举动,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左右瞄了一眼,确认没人看见,才又恢复成看似沉稳的步伐,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走到停车场,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刚“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手机就“滴”地一声脆响,屏幕随之亮起。
是手机新消息。
桑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几乎是屏住呼吸拿起手机。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来自[棠宝]的手机消息:
“北云山南山脚,等风来咖啡馆。”[附图]
“收到了,谢谢。”[微笑]
桑延回复完后,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发麻,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放大图片,是一张地图定位的截图,上面清晰地标记了咖啡馆的位置。
他确认好每一个细节,然后动作迅捷又带着几分郑重地——截屏保存。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那个只有一条通知消息的框,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这可是他和江晚棠之间的……第一次消息记录。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妥善地放在旁边的支架上,这才拧动钥匙,发动了车子。
在引擎的低吼声中,黑色轿车划开雨幕,朝着那个名为“等风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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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云山并不是什么名山,但胜在景色静好,离市也不远,不少在城市工作的人,会选择在节假日一个人来山里转转,吸收吸收天地元气。
江晚棠所在的“等风来”咖啡馆就坐落在南山脚一处相对僻静的转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绵延的雨幕和朦胧的山色。
室内灯光是暖调的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香和甜点的暖甜气息,舒缓的蓝调低低流淌,隔绝了窗外的潮湿与清冷。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咖啡店内的人并不多。
靠窗的位置上,江晚棠正含笑听着身旁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叽叽喳喳,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模样,思绪渐浮。
与桑稚的相遇是一次意外中的温暖。
她高二那年放学途中,因为目睹了一次校园霸凌,便被霸凌者逼着进了停工的路段,到了另一条街的废弃乐园,他们威胁她时把她推下了没有栏杆的高台,霸凌者以为她死了,就把她丢在那儿离开了。
就在她昏昏沉沉里遗憾没能给小姨留下只字半语时,桑稚那瘦小的身影就那么出现在了破旧的墙洞口,残存的意识下她听到了她惊慌的哭叫,以及奔跑的声音……
在医院醒来之后,她才从小姨那里了解到,还好那个小女孩及时叫来了巡查的保安,她才能被及时送到医院,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可小姨却说找不到那个救了她的小恩人,不过命运兜兜转转,他们还是找到了。
长久相处下来,她也越发觉得桑稚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可爱,渐渐的两人之间就算不常见面,但联系也一直没断过。
而江晚棠在桑稚眼里,江晚棠就是世界上最漂亮厉害、最温柔善良的仙女姐姐,是她心中当之无愧的白月光级别人物。
一头茶色长发被随意夹在脑后,轮廓精致的脸上有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水灵杏眼,皮肤白皙细腻,被米色针织套装裙包裹的身材高挑匀称,温柔又知性。
关键是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环球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之一。
有颜有实力,心思还很细腻。
这些年,每逢节庆,江晚棠总会记得打电话来问候他们,并细心的为桑家每个人准备合心意的礼物,当然,除了她那个拽上天的哥哥桑延,每次都是看也不看,更别说拆了。
此刻,江晚棠看着她尝试意式浓缩后皱缩在一起的小脸,体贴的为她加点了一杯香甜的摩卡和一份她最爱的蓝莓蛋糕。
“晚棠姐姐,你真好~”桑稚满足的啜了一口加了大量奶油和巧克力的摩卡,嘴里的苦涩感褪去,眼睛弯成了月牙。
江晚棠温柔地笑了笑,将自己那杯意式浓缩往手边挪了挪,刚想说什么——
“叮铃——”
门口的风铃随着店门被推开,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两人下意识抬头望去。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黑色束脚运动裤的青年侧身收了伞,带着一身室外氤氲的湿润水汽走了进来。
青年的身形高挑,比例极佳,这身利落的打扮丝毫不显油腻臃肿,反而透着年轻人的清爽与劲瘦。
他微低着头,额前碎发有些潮湿,眼眸抬起时像含了寒星,扫视时带着几分锐利。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窗户边,眼中的寒意瞬间云散雾开,像是被阳光骤然照亮,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与难以掩饰的暖意。
“哥哥!”桑稚最先反应过来,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去。
他努力抿了抿唇,试图压下那快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浮躁,连桑稚那对他异于平常的态度都没顾得上细究。
透过咖啡上浮的热气,江晚棠看清了青年的样貌,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在她转学至南芜一中的短暂日子里,确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尤其是高考结束那天,他抱着那束清新的奶油向日葵,红着脸冲到她面前又仓皇跑开的模样,很难让人忘记。
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桑延被桑稚拉到桌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稳:“江学姐你好,我是桑稚的哥哥,桑延,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
江晚棠站起身,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不用客气,叫我名字就好,能遇到阿稚我也很开心。”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
“桑延想喝点什么吗?我请客。”江晚棠收回手,礼貌地询问道,姿态自然地重新落座。
桑延的视线下意识快速地瞟过她面前那杯意式浓缩,脱口而出:“和你一样就好。”
服务生点头离去。
座位中间,桑稚那双机灵的大眼睛骨溜溜地在桑延和江晚棠之间悄悄徘徊,她刚刚就觉得桑延有十二万分的不对劲,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怎么现在还害羞拘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