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歌是在一阵清淡却勾人食欲的甜香中缓缓苏醒的。
意识回笼的第一感觉是全身如同被拆开重组过般的酸软无力,丹田空荡荡的,经脉也隐隐作痛,但似乎被一股温和的药力滋养着,并不算太难熬。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并非自己洞府那熟悉的华丽床顶,而是简洁的竹制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的、带着一丝药味的淡香,以及那股越来越浓郁的、温暖的甜香。
这是……哪里?
她微微偏头,打量四周。房间极其简洁,一桌一椅一榻,别无他物,正是她上次来时见过的、苏婉辞的居所。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最后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擂台上力量的急速消退、极致的虚弱、即将摔倒……然后,是一道迅疾的白影,一股清冷的寒意,和一个……算不上柔软却足够支撑她的怀抱。
是苏婉辞把她带回来了?
纪清歌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轻微的响动似乎惊动了外面的人。竹帘被掀开,苏婉辞端着一个白玉小碗走了进来。碗里冒着腾腾热气,那勾人的甜香正是从中散发出来。
看到纪清歌醒来,苏婉辞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走到榻边,将小碗放在一旁的桌上。她的表情依旧清冷,看不出什么情绪。
“醒了?”她淡淡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感觉如何?”
“师姐……”纪清歌声音有些沙哑,她看着苏婉辞,又看了看那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东西,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那碗是?”
“雪剑峰。我带你回来的。”苏婉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前两个问题,然后目光扫过那只白玉碗,停顿了一下,才似乎有些不易察觉地别扭地补充道,“桃花羹。加了凝神草和玉髓蜜,能温养经脉,补充元气。”
桃花羹?
纪清歌愣住了。这位冰山师姐……还会煮这种东西?而且这听起来就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看着那碗粉白相间、晶莹粘稠、散发着桃花清香与蜜糖甜味的羹汤,又看看站在床边、一脸“我只是顺手”冷淡表情的苏婉辞,一种极其怪异又无比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反差……也太大了点。
“多谢师姐……”纪清歌讷讷地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想自己接过碗,却发现手臂酸软得抬起来都费劲。
苏婉辞看着她笨拙的样子,沉默了片刻,竟主动在榻边坐下,端起那只玉碗,用一只小巧的玉勺舀起一勺羹汤,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了纪清歌唇边。
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耐心。
纪清歌彻底懵了。
苏婉辞……喂她吃东西?
她是不是虚弱出幻觉了?
看着递到唇边那勺散发着温热甜香的羹汤,又看看苏婉辞那张近在咫尺、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线条柔和了许多的侧脸,纪清歌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清甜不腻、带着桃花独特香气和玉髓蜜温润灵力的羹汤滑入口中,瞬间温暖了她虚弱的身体和空荡的丹田,舒服得让她几乎呻吟出声。
好吃……而且灵气充沛!
她乖乖地一口接一口吃着苏婉辞喂到嘴边的桃花羹,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苏婉辞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微微闪避,专注于喂食的动作,语气依旧平淡地解释,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纪清歌说:“你之前赠药,又……那日送来茶点。这碗羹,算是两清。”
原来是为了还人情。
纪清歌心里偷偷笑了笑,也不戳穿。哪有还人情还得这么……体贴入微的?连喂饭服务都包了?
一碗桃花羹很快见底。纪清歌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也恢复了些力气。
苏婉辞放下空碗,拿出自己的手帕,极其自然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做完这个动作,两人都愣了一下。
苏婉辞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猛地一僵,迅速收回手,站起身,背对着纪清辞,语气重新变得冷硬:“既已无大碍,便自行调息。恢复后自行离开。”
说完,她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快步走出了竹屋。
纪清歌看着她略显匆忙的背影,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冰山师姐……这是害羞了?
而竹屋外,苏婉辞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刚才替人擦嘴的手指,清冷的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茫然和懊恼。
自己方才……为何会做出那些举动?
带她回来,煮桃花羹,甚至……喂她?还帮她擦嘴?
只是因为还人情吗?
似乎……并不全是。
那又是为了什么?
她蹙着眉,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