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嘛,酥肉、肉园子不能少。
都炸了酥肉,再炸两盆鱼也不费事,又卤了两大锅猪耳朵、猪尾巴和鸡翅鸡脚。
腊肉、香肠、猪蹄、猪肝等下酒菜,还有糯米粉,早在李家和在时,都已经备好了。
往年这些东西,都是精贵之物,也就香肠、腊肉因为要走亲戚,家里才会多备些,而其他东西,有就弄,没有也就没有。
但今年不同,李峥赚钱啦,可不得多做些?
连平日很少弄的酱牛肉,她也做了十斤。
秦兰还特地蒸了好几种米糕,留着孩子们当零嘴。
瞧锅中糯米蒸熟了,李峥正想喊赵国安下来捶,张知丛拎着两条鱼回来了。
“你不在那边过年?”
“明天再过去!晚上做酸菜鱼吃,再拿一条炸...”看着案板上的几盆菜,张知丛闭上嘴,拿上菜刀,去杀鱼。
“等等,鱼搁着,先捶糯米。”
“嗯~”
年三十,家家户户都热闹着,忙着做吃食,忙着贴对联,挂灯笼,祭拜先祖。
小孩嘛,如赵国全这般大的,除了时不时跑灶台晃,就是带着小菊、小军拿着玩具枪,满屋子蹿。
而响水巷的张家,格外安静。
眼见张知丛不张罗年夜饭,又在黄珊珊的几顿磨下,张红军还是去了黄家,余下三兄妹你望我,我瞅你。
张红梅待不住,想出去玩。
在张红强一顿吼下,瘪着嘴回了屋,用力关上门,以示她的不满,她想去高阿姨家玩,别的同学有妈、有爸,兜里有糖,就她要在家洗衣服。
还足足洗了两天。
夜幕降临前,张红仁蒸好米饭,特意炒了个白菜肉丝,喊上另外两人,就着锅中的羊肉汤吃了起来。
越吃,越没劲。
刨了几口饭,他便放下碗筷,竖起耳朵听外头的鞭炮声,打算巷子热闹起来,他也出去玩。
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
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忽大忽小的鞭炮声中,掺杂着几声嘶吼声:“哥~你听到没?”
张红强抬头:“什么?”
“好像有人在吵架!”
“嗯?”
听了三分钟,三人齐齐跑出屋。
“是对门在吵架。”
张红强点头:“不止吵架,还摔碗呢,端根长凳,我们扒墙瞧瞧。”
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但错过热闹,可就真错过了。
很快,王家院墙就被一圈人给围住了,个高的踮起脚,个矮的,要么回家端凳子,要么找隔壁借根凳子,要么被几人合力推上墙头。
若王家人出来,定会被满墙的脑袋,吓得原地升天。
可,王庆丰、张兰没空啊。
两人忙发泄自己的不满。
之前闹了一通,什么也没得到,厂里还以此为由,取消两人的年终奖励,哪怕有钱的张翠花,为了那些年货,都叫儿子去扫厕所,可见年终奖励有多诱人。
这且不说,张兰还被罚扫三个月厕所。
三+三,足足六个月。
她第一个月还没扫完呢。
两口子一合计,忍下这口恶气,先让王大爷赚钱,他之前赚的钱拿去买了自行车,兜里没钱,等攒多了,再一并拿走!
今天下午,趁他们去澡堂,两口子摸进王大爷的屋,累出一身汗,将屋里造的乱七八糟,也没找到钱。
想着钱在他们身上,两人忍呀忍,忍到王大爷进了门,才彻底爆发。
不管他们如何逼问,王大爷只一句话:没钱。
王庆丰急得上手,上下摸了一通,除了二十几个红包,就只有几块钱。
王震亦是如此,除了红包就是红包。
这些红包,是王大爷准备发给厂里小娃娃的。
往年,他手头拮据,基本装着分分钱,今年宽裕不少,每一个红包都装了两角钱。
一叠红包,看着多,实则加起来不到十块钱。
两口子能不炸?
“钱呢?钱在哪?爸,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该不会把钱给秦兰那个娼妇了吧?一个不三不四的东西,她也配?赶紧去把钱拿回来。”
话一落,王震沉了脸:“爸,那是我媳妇!”
王庆丰一听,当即劈头盖脸骂过去:“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呀??赚了钱,不晓得交公,就晓得给那娼妇...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
当年我们一家可是勒紧裤腰带才养活了你,你呢?就是这样报答我?你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你会这样,那些米我就是拿来喂狗,也不会喂你...”
“够了!”
王大爷气得摔杯,“是我赚钱养他,可不是你!”
“爸----是!是你赚钱养他,你拿钱养个贱种,也不养我啊,我是你亲儿子啊...一个鸡蛋汤,你都要给他分一碗,那我们呢?红儿呢?你还有两个孙女啊...”
这些东西,本可以全部落到他肚子里,王庆丰想不通啊,不过是个外人,就随随便便抢走本属于他、属于儿女的东西。
“爸,若你现在把钱拿回来,我还认你这个爹!不然...”
若是往日,王庆丰定会叫王震滚出去,但现在不敢,两人有地方住,万一滚了,再也不回来,他上哪拿钱?
“没有!”
王大爷一口咬定没钱,他也是真的没钱。
这十来天,碗碗肉、玩具加收音机,总共赚了240,零头拿来包了红包,至于其他钱,借给赵国安50,剩下的180,被他拿给张知丛买电子手表。
180元,买4个手表,成本45,供销社最便宜的电子手表也要80,一个净赚35,哪怕赚不到35,赚30他也不嫌弃,只要卖出去,他又能买辆自行车。
所以,他身上是真的没钱。
两口子简直气疯了,忍了这么久,吞了这么多气,结果一句没钱,就想打发他们?
顾不得今日初几,也忘记厂里警告,老头子不能拉,也不能扯,但拽王震,两人那是毫无顾忌。
他们骂,王震可以忍,但去三江巷要钱?王震可忍不了,若真闹去那边,惹得张叔生气,他和秦兰怕再没脸见人。
于是,死死抓住门框不放。
到这会,瞧热闹的人,终于理清缘由,纷纷鄙视不已。
张红仁见状,眼珠子一转,手肘顶了顶张红强:“哥,我们去三江巷,通知李姨。”
“对对对!走!”
张红强正愁找不到理由呢,急忙跳下凳子,“红梅,你在家,不许乱跑,我们一会就回来。”
张红梅能听吗?
不能!
三人扔下凳子,连院门也没关,径直跑到三江巷。
‘砰砰砰~’
开门的是秦兰。
“嫂子,我爸呢?”
“他们在祭祖!”
一听祭祖,张红强才想起往年这个时候,爸都会写表文,烧给先祖。
“我也要去!”
三人径直来到后院,看着供桌上的吃食,不禁咽了咽,他们晚饭就两个菜,而这里,不说供品,连旁边桌子也摆满了各种菜式,好些他们都没见过,连鱼都是三种。
论心酸,王庆丰两口子可能赶不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