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胡三娘提供的准确信息,苏岩团队离开了流光溢彩、氛围相对宽松的“星语者”旅馆区域,向着城西方向行去。越靠近巡天司办事处所在的第三浮空平台,周围的氛围便越发显得规整、肃穆,与万星城主体那种自由奔放、甚至有些混乱的“星海集市”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三浮空平台面积广阔,但建筑稀疏,风格极其统一。所有建筑皆由厚重的玄色石材与闪亮的银白金属构筑而成,线条硬朗,棱角分明,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秩序感与权威性。平台边缘矗立着高大的警戒塔,塔顶有身披制式铠甲、目光如电的天兵值守,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凛然气息与灵力波动,远非寻常散修可比。空中偶尔有小型制式巡逻飞舟无声滑过,留下淡淡的能量轨迹。
巡天司驻万星城办事处,便坐落于平台的核心位置。那是一座宛如小型军事堡垒的建筑,门口站立着四名气息沉凝、手持符文长戟的守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一块巨大的玄色牌匾上,以遒劲的笔法镌刻着“巡天”两个银色大字,隐隐有肃杀之气透出,令人望而生畏。
“哇……这里感觉好严肃,跟别的地方一点都不一样。”阿土小声嘀咕着,下意识地往苏岩身后缩了缩,连活泼好动的性子都收敛了不少。
墨痕也咂咂嘴,低声道:“这气场,这布局,一看就是官方重地,规矩肯定多得很。”
云笈和白芷则神色平静,但眼神中也多了一份审慎。与这样的庞然大物打交道,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苏岩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率先向大门走去。守卫立刻上前阻拦,声音冰冷而不带丝毫感情:“此地乃巡天司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苏岩不卑不亢,拱手道:“在下苏岩,携同伴求见李天鸣将军。此前在东海之滨,曾与将军有一面之缘,今日有要事相商,关乎‘寂灭星官’与‘无尽海渊’,烦请通禀。”
听到“寂灭星官”与“无尽海渊”这两个词,守卫的眼神明显锐利了几分,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沉声道:“在此等候。”随即转身入内通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形压力,却让每一息都显得有些漫长。片刻后,那名守卫返回,态度略微缓和:“将军有请,随我来。”
跟随着守卫,穿过几重有着复杂符文闪烁的光幕禁制,内部更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偶尔还能感受到隐藏在暗处的、更加强大的气息扫过。办事处的内部陈设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必要的桌椅和闪烁着各种星图与情报光幕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与灵能混合的气息。
他们被引至一间宽敞的议事厅。厅内,一身戎装、腰佩长剑的李天鸣将军正负手立于一副巨大的动态星图前,星图上正清晰地标注着东海以及无尽海渊周边的星域情况。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那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
“苏岩小友,别来无恙。”李天鸣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团队每一个人,在苏岩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怀中那若有若无的星辰波动处微微一顿,随即又看向云笈、白芷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至于墨痕和阿土,他的目光则更多是审视与一丝好奇。
“李将军。”苏岩带领众人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李天鸣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显示出行军之人的干脆利落,“你们来得正好。关于‘寂灭星官’和‘无尽海渊’,你们知道多少?将你们掌握的情报,尤其是龙宫之后的进展,告知于我。”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但并非盛气凌人,而是基于职责与形势的迫切。
苏岩与云笈、白芷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早有计较。合作势在必行,但底牌不能尽露。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能公开的部分信息娓娓道来:
“回禀将军,龙宫之事后,我们从龙王陛下处得知,‘寂灭星官’的目标,很可能是利用龙族血脉作为钥匙,触及甚至释放被封印在无尽海渊深处的、疑似导致上古窥天氏毁灭的‘古神’。玉衡星使等人已遁入海渊,意图不明,但必然包藏祸心。”
他略去了周天星辰盘的具体来历和功能,只道:“我们身负龙宫所托,需阻止其阴谋。近日在万星城查探,得知有身带寂灭气息者,在打探通往‘深渊之喉’的路径。想必是玉衡星使的同党,欲行不轨。”
李天鸣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敲击着,直到苏岩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你们的情报,与巡天司掌握的部分,基本吻合。”
他站起身,走到星图前,指向无尽海渊的位置,星图随之放大,显现出那片被标记为深红、代表着极度危险的区域:“玉衡星使,代号‘掠影’,在‘寂灭星官’内部属于中层骨干,精于遁法与暗杀,其掌握的‘寂灭星力’极具侵蚀性。他们潜入无尽海渊,根本目的,确是为了解封那个被封印的‘古神’——根据古老卷宗记载,其名或与‘归墟之眼’、‘万物终末’等概念相关。”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视苏岩:“‘寂灭星官’并非散兵游勇,而是一个组织严密、信仰扭曲、致力于引动‘终末’,重塑宇宙秩序的极端叛逃集团。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三界稳定的巨大威胁。而无尽海渊,作为‘归墟之眼’的投影,其内部规则的扭曲与未知的危险,更可能因他们的行动而失控,酿成波及诸天的大祸。”
“因此,”李天鸣的声音斩钉截铁,“巡天司的核心任务,便是维护三界秩序,铲除‘寂灭星官’,平息无尽海渊之患。在这两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审视与探究:“所以,我们可以合作。巡天司可以提供你们所欠缺的、关于寂灭星官组织架构、人员特点、以及无尽海渊部分已知环境情报的支持,甚至在必要时,提供一定的武力支援。”
“但是,”他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苏岩,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看清他所有的秘密,“合作需要建立在一定的信任基础上。我需要知道,你们,尤其是你,苏岩,究竟是谁?你身上这股迥异于寻常星辰修行者、甚至隐隐与寂灭星力有些许对立意味的精纯星辰之力,源自何处?你怀中那件能引起我佩剑‘巡天’轻微共鸣的罗盘法器,又是何物?”
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李天鸣的问题直指核心,也是苏岩团队最需要保守的秘密。周天星辰诀与周天星辰盘的来历牵扯太大,一旦暴露,福祸难料。
苏岩心念电转,面上却保持着镇定,迎着李天鸣锐利的目光,沉声回应道:“将军明鉴。在下机缘巧合,得承上古星辰道统之一脉,修行之法与寻常星术有所不同,故气息略显特异。至于这罗盘,乃是师门传承之信物,兼具推演星辰、护持己身之效。具体根脚,请恕师命在身,不便详述。但我等对抗寂灭星官、守护龙宫、平息海渊祸乱之心,天地可鉴。”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传承不凡,有所倚仗,又以师命为由堵住了更深层次的追问,同时再次强调了共同的目标。
李天鸣盯着苏岩看了许久,议事厅内落针可闻,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喜怒。
“上古道统……师门信物……”他低声重复了一句,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至少,暂时不打算深究。他重新坐回主位,淡淡道:“既然涉及师门隐秘,本将也不便强求。不过,合作期间,若因你们隐瞒的信息导致行动出现纰漏,巡天司概不负责。”
“这是自然。”苏岩点头。
“很好。”李天鸣屈指一弹,一道灵光没入苏岩手中的一枚空白玉简,“这是关于玉衡星使及其已知同党的部分情报,以及无尽海渊外围,‘深渊之喉’路径上的一些已知危险点。你们先熟悉一下。”
他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具体合作细节,以及下一步行动计划,待本将与麾下参议之后,再行通知。在此期间,你们可在万星城自由活动,但若有重大发现,需第一时间向办事处报备。”
“明白,多谢将军。”苏岩接过玉简,知道初次接触到此为止。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但信任的基石依旧薄弱,彼此都保留着关键的底牌和戒心。
离开肃穆的巡天司办事处,重新回到万星城熙攘的街道上,众人才感觉那无形的压力消散了一些。
“这位李将军,气场太强了,跟他说话感觉比打一架还累。”墨痕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
云笈淡淡道:“官方之人,自有其行事准则与顾虑。能达成初步合作,已属不易。”
白芷亦道:“既有共同之敌,便有了合作之基。至于信任,需以日后行事慢慢积累。”
苏岩握紧了手中的玉简,目光望向城市远方那虚幻与真实交织的星空。与巡天司的合作,如同一把双刃剑,既能借力,也可能伤己。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并且,手中又多了一份重要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