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自司苑经历了或诡异、或压抑、或令人啼笑皆非的初日后,团队五人通过墨痕改进的微型传讯符简单交流了情报。苏岩发现了虚假星空的漏洞,墨痕见识了僵化的炼器体系,白芷揭示了情感能量的掠夺,云笈初步了解了维持幻象的符文基础,阿土则靠着“能吃”混成了“重点培养对象”。尽管身处虎穴,但初步的渗透让他们对仙宫的运作有了更立体的认知。
就在他们计划着下一步如何深入探查时,一道统一的仙谕传遍了各司苑——为庆贺新晋仙友融入仙班,特于今夜在“瑶光殿”设宴,所有新晋者必须出席。
夜幕降临(仙宫的“夜幕”同样是法术模拟,星辰依旧是那片虚假的星空,只是光芒变得柔和),瑶光殿内灯火通明,仙气氤氲。雕梁画栋间悬挂着璀璨的明珠,地面铺着柔软的云毯,无数珍馐美馔、琼浆玉液被身着霓裳的仙娥如流水般呈上。丝竹管弦之音悠扬悦耳,更有身姿曼妙的舞姬在中央翩然起舞,一派祥和喜庆、其乐融融的景象。
数百名新晋修士受邀而至,他们大多已经换上了统一的仙宫服饰,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激动与荣幸。能够参加这等规格的仙宴,在他们看来,无疑是仙宫认可与重视的表现。
苏岩团队五人按照仙职,分散坐在相应的区域,但彼此间能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他们注意到,宴会的气氛虽然热烈,但那些侍立在一旁、负责斟酒布菜的仙官仙娥,眼神却依旧空洞麻木,与这欢庆的氛围格格不入。他们的存在,更像是在执行一场预设好的程序。
很快,宴会的“重头戏”来了。一位司礼仙官满面红光(表情依旧标准)地宣布,为助酒兴,仙宫特赐下“玉露真言仙酿”,此酒乃采集万花精华、辅以秘法酿制,不仅能增长灵力,更能让人心神放松,袒露心扉,增进同僚之情谊。
话音刚落,便有仙娥捧着晶莹剔透的玉壶,为每一位宾客斟上那散发着诱人醇香、色泽如琥珀般的仙酒。
酒香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让人闻之便口舌生津,心生品尝之欲。然而,苏岩怀中的罗盘却传来了清晰的警示——这酒液中,蕴含着一种强效的、作用于神魂的迷幻成分,能够显着降低心防,诱导饮用者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甚至深藏的秘密!
“果然宴无好宴。”苏岩心中冷笑,与远处的墨痕、白芷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早在赴宴之前,团队就已预料到可能会有此类手段。云笈提前绘制了高阶的【清心凝神符】,白芷亦准备了佛门的【静心咒】加持,墨痕更是贡献出了几种通用的解毒丹。在进入瑶光殿前,他们便已暗中服用丹药、佩戴灵符,做好了万全准备。
此刻,看着杯中那荡漾的“玉露真言仙酿”,团队众人心中一片清明。
宴会进行到酣处,在仙乐和酒力的双重作用下,一些修为较浅、或者对仙宫“仙缘”吸收较多的修士,开始面色泛红,眼神迷离,话也多了起来。
“呵呵……想我张老三,在老家那个小坊市摆摊五十年,受尽白眼……如今终于……终于得遇仙缘!待我学成仙法,定要回去……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好看!”一个矮胖修士搂着酒壶,傻笑着嘟囔。
旁边记录的仙官面无表情地在一枚玉简上刻下:“张老三,出身低微,心有怨愤,可利用其报复心理加以驱策。”
“仙宫……真是太好了!这里的灵气……比我们宗门禁地还浓!等我回去……定要禀明师尊,举宗来投……”一个年轻女修眼神迷蒙,充满向往。
记录仙官笔不停歇:“李某某,对仙宫资源极度渴望,有引荐价值,需关注其宗门实力。”
“嘿嘿……那位跳舞的仙子……真好看……不知能否……结为道侣……”一个油头粉面的修士直勾勾地盯着舞姬。
记录仙官笔下微顿,依旧刻录:“王某某,色欲熏心,意志薄弱,易操控。”
诸如此类,种种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野心、欲望、不堪与秘密,在这“真言仙酿”的催化下,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纷纷暴露出来。那些负责记录的仙官,如同最冷静的观察者,将这一切信息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这些都将成为未来掌控、利用这些“仙材”的重要依据。
很快,负责斟酒的仙娥来到了苏岩这一桌。
“苏仙官,请满饮此杯,共襄盛举。”仙娥声音甜美,将琥珀色的酒液斟满苏岩的玉杯。
苏岩端起酒杯,脸上适时地泛起一丝红晕,眼神也刻意变得有些朦胧。他先是按照《仙宫行为守则》,对着虚空(代表仙宫高层)的方向恭敬地举杯,高声道:“天恩浩荡,赐此仙酿!晚辈感激不尽!”然后,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一股暖流散开,其中蕴含的迷幻之力试图侵入他的神魂,但在【清心凝神符】和自身坚定意志的抵御下,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放下酒杯,苏岩仿佛酒意上涌,话匣子也打开了。他并未谈论自己的来历或野心,而是将话题引向了自身被分配的“专业领域”。
“嗝……”他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地望向殿顶(那里模拟着虚假的星空),开始侃侃而谈,“说起这星辰之道啊……当真是浩瀚无边,玄奥无穷!诸位可知,那北斗七星,看似勺状,实则每一颗皆有其独特星轨,引力交织,暗合周天易数……还有那紫微帝星,居北天中央,群星环绕,其光晦明变化,非仅关乎天象,更暗喻人世气运流转……我曾观想古籍,有云‘星辉如水,润物无声’,真正的星辰之力,乃孕育万物之母,而非……呃,而非简单的能量投射……”
他这番话,看似是酒后吐露的“真言”,实则全是货真价实的、高深的星辰知识,甚至隐隐触及了这片虚假星空的本质。旁边那位来自星辰司、奉命监察的星官(并非那位被控制的负责人,而是一位普通仙吏),听得是目瞪口呆,手中的记录笔都忘了动。这些知识,与他平日接触的、被扭曲和简化的“星轨记录”完全不同,深奥得让他难以理解,却又隐隐觉得似乎……更有道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下口,只能僵硬地将苏岩这些“高论”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估计上交后会让他的上级一头雾水。
紧接着,仙娥来到了墨痕面前。墨痕同样豪爽地干杯,然后一抹嘴,眼睛“发亮”地开始他的“真言”:
“说到我们机关造化啊!基础!基础最重要!我跟你们讲,这机关术的十大基础原理,第一条就是杠杆原理,‘力臂乘以力等于重臂乘以重’,看似简单,蕴含至理!第二条,齿轮传动,转速比与齿数成反比,效率考量至关重要!第三条,能量守恒,输入输出需平衡,否则必生隐患!第四条,材料力学,应力应变需计算,马虎不得!第五条……”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背诵起机关术最基础、最枯燥的理论知识,如同一位最严苛的夫子在上课,听得旁边记录的仙官昏昏欲睡,笔下的字迹都变得歪歪扭扭,内心几乎在咆哮:谁要听这个啊!
轮到阿土时,她更是“实诚”。她一口气连干了三杯(看得旁边的熊罡教头眉开眼笑),然后小脸通红,抱着空杯子,眼神“迷蒙”地对着记录仙官,反复念叨:
“好酒……真是好酒!就是……就是这配酒的下酒菜,那个烤赤牯牛肉,味道是不错,香!就是……分量太少了!我才吃了五盘……就没了!仙宫这么大,请客吃饭……得让人吃饱啊!能不能……再上点?”
记录仙官:“……”
他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看着玉简上记录的“诉求:增加烤肉分量”,感觉自己多年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算什么真言?这分明是吃货的执念!
白芷和云笈则更加“过分”。白芷饮下仙酒后,便开始低声诵念起一段极其精微深奥的佛经,字字珠玑,直指人心,但那是对真正佛法的阐述,充满了智慧与慈悲,与净心苑那套扭曲的“忏悔解脱”理论截然不同,让负责记录她的净心苑仙娥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无法理解,更别提提取什么“负面情感”了。云笈则是就着酒意,开始在空中以指代笔,勾勒起复杂无比的符文结构,并讲解其能量流转与空间锚定原理,同样深奥难懂,让符箓院的记录官看得眼花缭乱,头大如斗。
一场旨在窥探新晋者内心秘密、收集控制筹码的“真心话”夜宴,在苏岩团队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选手搅和下,画风逐渐跑偏。负责记录的仙官们听着这些或高深、或枯燥、或离谱的“真言”,感觉自己的核心处理程序都快要过载,记录下的玉简内容五花八门,堪称仙宫建立以来最“无用”的一批情报。
团队五人,则在一片“祥和”而“坦诚”的氛围中,完美地隐藏了自身,还小小地戏弄了敌人一番。他们彼此遥遥举杯,眼中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夜宴终将散去,而仙宫深处的暗流,依旧在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