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深度调息让苏岩的状态恢复了大半。清晨的阳光透过客栈的木窗,在房间内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流云集特有的、混合着草药与灵植的清新气息。然而,苏岩刚睁开眼,心中却莫名闪过一丝微弱的悸动,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源于怀中那与他心神相连的罗盘。
他取出罗盘,只见银质的盘体上,那代表幽冥道标的幽蓝光点依旧稳定闪烁,但其旁那个来自播种者的黑色骷髅标记,此刻却比昨夜似乎……活跃了一丝?虽然依旧被罗盘的银光死死压制,但那抹不祥的幽暗,仿佛心跳般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散发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指向兰若寺方向的微弱牵引感。
“错觉?”苏岩眉头微蹙,凝神感知,那感觉却又消失了,骷髅标记恢复了死寂。但他相信罗盘的预警绝非空穴来风。
带着这份疑虑,他下楼与墨痕等人汇合。在“仙客来”大堂用些灵谷粥点时,便听到邻桌几名修士正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昨晚子时左右,有天机城的道友观测到,兰若寺方向有幽光一闪而逝,似流星逆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可不是?今天一早就有队伍想去那边探查,结果发现外围的阴气非但没有因为鬼将被除而消散,反而好像……更浓郁了几分?还有人说听到了比之前更凄厉的鬼哭声!”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看那鬼地方,邪门得很,还是少沾为妙。”
流言印证了苏岩的不安。兰若寺的隐患,并未因鬼将伏诛而彻底解决,反而可能因封印破除,引来了更深的黑暗,或者是……触动了某种连锁反应。
“看来,我们离开后,那里又发生了变故。”墨痕放下粥碗,神色严肃。
“阿弥陀佛,莫非是那庙中鬼姬借机壮大了?”白芷担忧道。
云笈静坐一旁,云雾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客栈的墙壁,望向兰若寺方向,轻声道:“因果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鬼将消散,平衡打破,蛰伏的‘东西’,自然要冒头了。”
苏岩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返回查探的冲动。当务之急是确定前往幽冥界的路径,提升整体实力以应对更大的危机,而不是再次陷入兰若寺可能更深层的泥潭。
“我们先在流云集搜集一下关于幽冥界入口的情报,再做打算。”
一行人离开客栈,首先来到了流云集中央的小广场。这里有一个简易的任务公告栏,上面张贴着各种收集材料、清理附近精怪的低级任务。苏岩快速浏览了一遍,没有发现直接相关的信息。
接着,他们走进了广场旁边一家名为“百晓斋”的茶馆。这里鱼龙混杂,是各路修士交换情报、休息闲聊的最佳场所。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点上一壶清心茶,四人便凝神细听周围的交谈。
“……想要去幽冥界?难啊!正规的阴阳路都被各大门派和地府阴司把持着,等闲不让过。那些野生的阴阳缝隙,又太危险,空间乱流就能要人命!”
“我听说啊,有些修炼鬼道或者有特殊门路的,能联系上‘摆渡人’,走‘忘川水道’,那倒是相对安稳,但船资可不是普通灵石能打发的……”
“地府接引使?那得是生前有大功德,或者死后有宗门长辈打点,才能请动他们接引魂魄下去。活人想走这条路?除非你是钟天师的门人或者有阎王爷的特批!”
零碎的信息汇聚起来,与慧明和尚所说大致吻合。活人进入幽冥,摆渡人和地府接引是两条相对“可行”的途径。
苏岩心中微动,暗中催动罗盘的【能量溯源】功能,无形的感知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扫描着茶馆内外的能量气息。大部分修士的能量都中正平和,或带有各自门派的特性。然而,当感知掠过茶馆角落一个正在兜售“幽冥特产”阴魂珠的干瘦汉子时,罗盘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与终末教团同源的污秽感!
那汉子看似普通,等级不过25级,但眼神闪烁,气息隐匿得极好,若非罗盘神异,根本难以察觉。
苏岩与墨痕交换了一个眼神。墨痕会意,不动声色地起身,假装对摊位上的材料感兴趣,与那汉子攀谈起来。苏岩则继续以罗盘锁定对方,感知其能量流动的细微轨迹。
半个时辰后,墨痕回来,低声道:“问清楚了,是个小喽啰,负责在流云集收购一些蕴含死气的材料,应该是终末教团的外围成员。他透露,最近上面催得紧,需要大量‘怨灵粉尘’和‘阴煞草’,似乎要在幽冥界某个叫做‘阴魂涧’的地方进行一场大型仪式,时间就在近期。”
“阴魂涧……”苏岩记下了这个名字,这很可能就是终末教团在幽冥界的一个重要据点。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玄色长裙、裙摆绣着曼珠沙华图案、气质清冷中带着一丝鬼气的女子,走进了茶馆。她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了苏岩这一桌,尤其是苏岩手边并未完全收敛光芒的罗盘上,径直走了过来。
“诸位道友有礼了。”女子声音空灵,带着些许回音,“小女子鬼潇潇,乃地府无常司下属接引使。观道友身具异宝,气息纯正,似有幽冥之缘,特来一见。”
【鬼潇潇(地府接引使)】(友好单位)等级:45
地府的人!而且等级高达45级!众人心中一凛。
“原来是鬼使大人,失敬。”苏岩起身拱手。
鬼潇潇微微欠身还礼,目光落在罗盘上,闪过一丝讶异:“此物……竟蕴含一丝微弱的轮回秩序之力,难得。诸位可是在寻找进入幽冥的途径?”
苏岩心中一动,坦然道:“正是。我等有要事需前往幽冥界,不知鬼使大人可否指点明路?”
鬼潇潇沉吟片刻,道:“活人入幽冥,于地府律例而言,并非不可,但需有正当理由,且需接受接引,登记在册,受地府规则约束。我可为诸位引路,但需诸位答应,进入幽冥后,需协助我无常司处理三件分内公务,以示诚意,并受我司临时节制。此乃互惠之举,亦可保诸位在幽冥少些麻烦。”
这是抛出了地府接引的橄榄枝,条件是为地府打工。
随后,苏岩又将慧明和尚关于摆渡人的信息说出。
两条路摆在面前,各有优劣。
回到客栈房间,四人开始商议。
墨痕首先表态:“地府接引,虽然规矩多,要干活,但胜在稳妥。有官方背景,安全性高,还能获取地府的情报和支持。我觉得可行。”
白芷思索道:“从净化终末污秽的角度看,若能得地府助力,或许事半功倍。只是受其节制,行动恐有不便。”
云笈清冷的声音响起:“摆渡人,行踪诡秘,船资未知,风险难测,但行事自由,或能直抵要害。地府接引,流程清晰,有所庇护,但易卷入幽冥势力纷争,且‘阴魂涧’与地府是否关联,尚未可知。”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岩身上。
苏岩沉思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罗盘冰凉的盘体。罗盘传来稳定的触感,脑海中星图上的幽冥道标清晰依旧。他想到了播种者的标记,想到了兰若寺的异变,想到了终末教团在“阴魂涧”的仪式。
“地府接引,固然稳妥,但时间可能不由我们掌控,而且难免被打上地府的标签,行事掣肘。”苏岩缓缓开口,眼神逐渐坚定,“终末教团仪式在即,我们时间紧迫。摆渡人虽然风险未知,但主动权更多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我决定,先尝试寻找摆渡人!”
他看向众人:“若找不到摆渡人,或船资无法接受,我们再回头找鬼潇潇大人也不迟。”
做出了决定,众人心中反而踏实了。就在他们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流云集,按照慧明提示去寻找“阴阳交汇、怨念深重之水畔”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修士仓皇跑过街道,大声喊道:“不好了!集子西边那个黑骷洞的妖道被人端了窝,现在他的同伙杀过来了!说要找出凶手报仇!”
苏岩等人脸色微变,黑骷洞,正是他们之前根据罗盘线索端掉的那个终末教团小据点!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报复转眼即至!
与此同时,苏岩怀中的罗盘猛地一震!这一次,并非来自骷髅标记,而是清晰地指向流云集之外,兰若寺的方向——一股远比鬼将血煞更加阴冷、磅礴、充满了无尽哀怨与魅惑的恐怖气息,正如潮水般汹涌而起,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凶物,终于彻底苏醒!
鬼姬?不,这股气息,远超他们的预估!
前有追兵,后有凶煞!危机迫在眉睫,已容不得他们从容选择!
“走!”苏岩当机立断,率先冲出客栈,“不能连累流云集,先离开这里再说!”
幽冥之路未启,人间的风雨已再次将他们推向了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