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长和刘建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料到林墨会拒绝。
这可是他们能拿出的最优厚条件了！终身顾问，百分之一的产值分红，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足以让无数人抢破头的肥差！
“林墨同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建设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和压抑的怒火。
“你是不是觉得，县里给的条件还不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妨直说！”
林墨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刘建设，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刘建设这个人，骨子里还是带着那种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习惯了发号施令，对这种“不识抬举”的行为，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刘局长，张县长，”林墨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我之前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是想当什么特聘顾问，也不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的产值分红。”
他指了指后院，那里依旧传来石磨的轰鸣声和乡亲们的谈笑声。
“我后院有几十号乡亲，他们跟着我干活，信赖我，把一家老小的生计都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能只顾着自己拿高工资，却让他们只是挣个工钱。”
“我想要的是，他们也能成为这个‘清清百草阁’的主人，也能分享到这份事业的成长红利。我希望他们种的药材，不只是卖给我，而是成为我们这个‘集体’的资产。我希望他们干的活，不只是为了工钱，更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的孩子，能有一个更稳当、更长久的未来。”
“股份，永久性分红，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它是一种归属感，一种主人翁精神。它能让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真正地挺直腰杆，有尊严地活着。这才是我的初衷，也是我唯一的条件。”
林墨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张县长和刘建设的心头炸响。
他们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问题。在他们看来，给林墨高工资，高分红，林墨自然会尽心尽力。
至于那些农民，给他们工钱，让他们有饭吃，不就是最大的恩赐了吗？
刘建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墨，你这可就有点异想天开了！什么股份，什么主人翁精神，这都是资本主义那一套！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集体经济，是公社，是生产队！你这是想搞个人承包？还是想搞资本家那一套？”
“刘局长，请注意你的言辞。”张县长低喝一声，制止了刘建设的激动。他看向林墨的眼神，则多了一丝深思。
他知道，林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救了自己妻子的命，却不居功自傲；他面对诱惑，却能坚守本心；他心系百姓，却又有着超前的思想。
这样的人，不能用常理来度量。
“林墨同志，你说的这些，我们不是不理解。但是，政策就是政策，它有它的边界。股份制，分红制，这些在目前的体制下，确实很难推行。”张县长语气缓和了许多，试图解释。
“我明白。”林墨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既然行不通，那咱们就没得谈了。我不会强求你们改变政策，但我也不会为了所谓的‘保障’，而放弃我的原则和我的乡亲。”
他再次起身，准备走向后院。
“抱歉，两位领导，我后院还有很多活要忙。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方案，那我就不送了。”
这下，张县长是真的急了。
他一把拉住林墨，脸上已经没有了县长的威严，只有一位求贤若渴的领导，以及一个对恩人充满敬意的普通人。
“林墨同志，你先别急着走！你听我说！”
“你的想法，确实超出了我们现有的框架，但是……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变通的可能！”
张县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今天要是让林墨走了，可能就再也请不回来了。
“这样，你先把你具体想怎么搞，详细地说给我听。我们县里，可以特事特办，为你开辟一个‘试点’！就叫……就叫‘清清百草阁药材生产合作社’怎么样？由你来担任理事长，所有的社员，也就是你说的这些乡亲，他们共同拥有合作社的资产，共同经营，年底按劳分配，按股分红！”
他一口气说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一个在现有政策下，勉强能够找到对应，却又充满创新意味的模式。这已经是他在极力地向林墨的理念靠拢了。
林墨闻言，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县长。他知道，这已经是张县长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按股分红？”林墨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对！”张县长看到林墨的态度有所软化，连忙点头。
“我们可以把合作社的资产，折合成股份。比如，社员以土地入股，以劳力入股，也可以用资金入股。年底，除了按劳分配，再按股份多少进行分红！”
“这样一来，既符合我们集体经济的原则，又实现了你说的‘主人翁精神’和‘共同富裕’。而且，合作社的药材生产，我们可以纳入县里的农业产业发展规划，给予政策扶持，资金补助，甚至可以帮助你们打开销路！”
张县长越说越兴奋，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农业发展模式，正在林墨的“清清百草阁”里萌芽。
林墨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一旁的桌边，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张县长和刘建设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片刻后，林墨抬起头，将纸递给张县长。“这是我初步设想的合作社章程。如果县里能同意这些条款，那我们就可以谈合作。”
张县长接过纸，看着这些条款，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哪里是合作社章程，这分明就是一份现代企业的股权结构和运营模式！
尤其那第二条，林墨竟然要求拥有“最终决策权和人事任免权”，这简直就是把合作社当成自己的私人企业来办了！
刘建设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刚想开口斥责林墨的“得寸进尺”，却被张县长一个眼神制止了。
张县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林墨提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却抓住了核心。
如果他真的能带领这些农民富起来，那么这些“越界”的条款，也未尝不能变通。毕竟，这是一个特殊的时期，也是一个需要特殊人才的时期。
“林墨同志，你这些想法，确实很大胆，也很新颖。”
张县长合上纸，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墨。
“我需要时间回去和县委、县政府的同志们讨论。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会尽全力，为你这个‘清清百草阁药材生产合作社’，开辟一条新路！”
林墨笑了，伸出手。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张县长紧紧握住林墨的手，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知道，他今天不仅仅是谈成了一笔生意，更是为杏花镇，乃至整个县的农业发展，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就在张县长和林墨达成初步意向的时候，省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已经带着王主任的报告，来到了省卫生厅。
“什么？你说，那几位外宾的急症，是被一个乡下小伙子，用几包草药给治好的？”
卫生厅厅长听完院长的汇报，震惊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千真万确，厅长！”院长语气激动，“王主任他亲眼所见，亲手操办！而且，他还说，那个林墨，医术深不可测，他这次去杏花镇，就是跟着林墨学习的！”
“王主任去学习？”厅长倒吸一口凉气，他太了解王主任的脾性了。能让他心甘情愿拜师学艺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那药方呢？药方在哪里？”厅长急忙问道。
院长连忙将王主任撰写的报告递上，其中详细记录了林墨开出的药方，以及治疗过程。厅长接过报告，仔细研读，越看越是心惊。
“藿香正气散为底，加祛湿扶正之药……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厅长猛地一拍桌子，“我们一直在追求西医的先进，却忘了我们老祖宗留下的瑰宝！这次的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立刻！马上！通知省电视台、省报社！我要把这个消息，传遍全省！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中医，不是糟粕，而是国粹！我要让那个叫林墨的年轻人，成为我们中医的旗帜！”
厅长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医疗奇迹，更是一次为中医正名的绝佳机会。
“还有，立刻联系杏花镇县委、县政府，务必以最高规格，全力支持林墨的工作！他要什么，给什么！他需要什么，县里必须无条件满足！如果有人敢从中作梗，我亲自去查！”
厅长下了死命令。他知道，这样的年轻人，是国宝，是未来。绝不能让他埋没在乡野，更不能让他受到任何委屈。
而此刻，张县长和刘建设，刚从“清清百草阁”出来，正坐在车上，驶向县城。
“老张，你真打算答应林墨那些条件？那可有点太冒险了！万一他搞砸了，我们县里可就要背锅了！”刘建设还是有些担忧。
张县长笑了笑，他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缭绕的烟雾。
“老刘啊，你只看到了风险，却没看到机会。”
“林墨这个人，不简单。他有能力，有胆识，有魄力，更难得的是，他有一颗为民着想的心。这样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且，我有一种预感，他不仅仅能解决我们县里的药材问题，他还能给我们带来一个全新的发展模式。一个能让农民真正富起来，有尊严地富起来的模式！”
但刘建设还是有些不放心，眉头紧锁的说道：“老张，我还是觉得不妥。那个合作社章程，你看了吗？最终决策权和人事任免权！这哪是合作社，这分明就是他林墨的一言堂！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县里在搞个人崇拜，搞资本家那一套！”
张县长弹了弹烟灰，眼神深邃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
“老刘，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他要权，是因为他有能力承担这个责任。你看他后院那几十号人，哪个不是对他死心塌地？人心，才是最难管的。他能管好人心，我们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权？”
“可万一……”
“没有万一！”张县长打断了他，“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能带动一方经济的领头人！林墨就是这样的人。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给他设限，而是给他搭台，让他唱戏！唱好了，是我们全县的功劳；唱砸了……我一力承担！”
刘建设被张县长的魄力震住了，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张县长是铁了心要赌这一把了。
车子刚驶入县政府大院，张县长的秘书就满头大汗地从办公楼里冲了出来，神色慌张，手里还拿着电话听筒，长长的电话线被他拖在地上。
“县长！县长！省里……省卫生厅的电话！”秘书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钱厅长亲自打来的！点名要您接！”
“什么？”张县长和刘建设同时愣住了。
钱厅长？省卫生厅的一把手！这种级别的大领导，怎么会直接打电话到县里来？而且是点名找他？
张县长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县里哪个医院出了天大的医疗事故。他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办公室，一把抢过秘书手里的听筒，电话那头还传来焦急的“喂喂”声。
“喂，钱厅长您好，我是。”张县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电话那头，传来钱厅长洪亮而急促的声音：“张县长？我问你，你们县杏花镇，是不是有个叫林墨的年轻中医？”
“是！是！确有其人！”张县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林墨惹了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