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
聂云竹跟在陈玄身后。
脚步有些虚浮,却并非因为力竭。
恰恰相反。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血气在四肢百骸中奔腾,如同温热的江河,每一次流转,都在冲刷着她的经脉,淬炼着她的骨骼。
她低头看着自己握剑的手,那双手依旧白皙,却已不再颤抖。
杀人,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件很寻常的事。
这种心境上的蜕变,让她感到一丝陌生,也有一丝莫名的心安。
聂宝安静地跟在母亲身旁,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他没有看周围的黑暗,也没有看地上的尸体。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母亲身上。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奇异光彩。
……
次日清晨。
天还未亮,整个云城西郊便被彻底封锁。
城卫军的兵丁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将通往老猿帮山寨的所有路口全部堵死。
都尉张铎身披甲胄,腰挎长刀,脸色阴沉地站在山寨门口。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即便隔着老远也能闻到。
在他的身旁是镇魔司银牌捉刀人,赵忠。
“这些野生的修行者越来越不像话了。”
赵忠看着那扇破碎的寨门,声音低沉。
张铎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进去看看。”
两人带着一队精锐的亲兵,踏入了这座昨夜还灯火通明的山寨。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遍地尸骸。
从寨门口到演武场。
数十名老猿帮匪徒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好快的剑,莫非出手的是一名武夫?”
张铎蹲下身,检查了一具尸体,眉头紧锁。
赵忠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这些喽啰身上。
他径直穿过尸体堆,走向了寨子深处的主屋。
在那里,两具尸体尤为显眼。
一具是老猿帮的帮主,老猿。
另一具,则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
“都尉大人,你来看这个。”
赵忠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张铎大步走了过来,当他看清黑袍人的尸体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
“盏灯境。”
赵忠替他说出了答案。
他缓缓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黑袍人的兜帽,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最让人心惊的,是那人的眉心。
那里,只有一个细小的,如同针眼般的血洞。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伤痕。
“一击毙命。”
赵忠的声音有些干涩。
一击,杀死一名盏灯境的强者?
整个云城没人能做到。
赵忠的手指,轻轻捻起黑袍的一角,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股独有的阴冷血气,让他脸色再变。
“是他们。”
“谁?”张铎追问。
“转生道。”
赵忠站起身,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张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果然是他们。”
“这群喜欢偷尸体的变态,先前我用好几个死去的女子尸体,冒充为我的小妾,数次被劫,出手的全都是那些人。”
赵忠面露思索之色:“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
突然,赵忠身体猛地一震。
一道甲字密令的内容,在他脑海中浮现。
“青衫,貌若少年,曾于青州斩天光……”
赵忠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猛地抓住张铎的手臂,将他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
“都尉,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镇魔司总部下发的那道甲字密令?”
张铎一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你们镇魔司的命令,我什么时候看过……”
“不对!你说的是那个甲字号令?”张铎突然想起了什么。
“应该就是那位了。”赵忠点头。
“先前在那间药铺,我的人和你的人都撞见过他…”
……
回春堂。
陈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悠闲地喝着茶。
聂云竹在后院指点聂宝练剑。
小家伙的一招一式,已经有模有样。
药堂外传来了脚步声。
张铎和赵忠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看到院中那个气定神闲的青衫青年,心脏都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果然是那位,样貌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两位大人光临小店,有何贵干?”
陈玄放下茶杯,对着两人微笑点头。
赵忠上前一步,对着陈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镇魔司银牌捉刀人赵忠,见过前辈。”
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我等此来,是为老猿帮之事,想与前辈联手,共抗转生道。”
“嗯?”
陈玄道:“你们倒是直接。”
赵忠苦笑一声。
“在前辈这等人物面前,任何心机都是班门弄斧。”
“我们确实需要前辈的帮助。”
陈玄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
“转生道,我也有些兴趣。”
“说说你们知道的。”
听到陈玄答应,赵忠和张铎都是心头一松,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
赵忠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说道。
“转生道,乃是大周七十二门道之一,手段诡异,行事狠辣,早在百年前就被朝廷列为禁忌邪道。”
“他们信奉轮回转生,痴迷于收集各种强大的生魂与血肉。”
“这个组织,尤其喜欢寻找那些天生灵光浓郁之人,至于做什么用,却是不得而知。”
说到这里,赵忠的脸色变得凝重。
“最近一段时间,转生道在云城附近活动频繁,但奇怪的是,他们只对外来的客商和散修动手,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云城本地人。”
张铎在一旁补充道。
“我们都尉府截获了一些情报,似乎……转生道准备在云城,举行一场所谓的升仙大典。”
“升仙大典?”
陈玄一愣,黑袍人的记忆碎片中没有这个东西。
“具体是什么?”
赵忠摇了摇头。
“具体内容,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日期就在不久之后,而且规模会非常大。”
“我们已经向明州总司求援,但不知为何,消息如石沉大海,至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陈玄听完,也不表态,只是静静的坐着。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铎和赵忠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陈玄才重新开口,声音平淡。
“我知道了。”
他没有说帮,也没有说不帮。
但赵忠和张铎却明白,这位前辈,已经将这件事揽了下来。
“多谢前辈!”
两人再次躬身行礼,随后退出了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