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匠在吗?在下威远武馆,刘三!”
中气十足的喊声透过门板,如同重锤敲在江流的意识上。他瞬间绷紧了水体,如同受惊的河蚌,紧紧缩回瓦罐最深处,连一丝涟漪都不敢泛起。
威远武馆!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王煊刚刚外出寻找材料,归期未定!难道是学徒的死走漏了风声?还是之前王煊出售的那些品质异常的兵器引起了怀疑?
无数个念头在江流脑中飞速闪过,带来一阵冰冷的寒意。他现在独自一“人”,毫无自保之力,若是被这武馆中人发现端倪……
门外的刘三见无人应答,又用力敲了敲门,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王铁匠?开门!有事相询!”
江流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王煊不在,他必须自己应对。首先,绝对不能开门!对方是武馆的人,身手不凡,一旦进来,仔细探查,自己很难隐藏。
但一直不开门,反而更惹人生疑。
怎么办?
江流心念电转,目光(意识)扫过院子。他的能力有限,无法直接对话或制造复杂的幻象。但……或许可以利用环境和自己对水汽的微弱控制……
他深吸一口(水)气,集中全部精神。他将意识缓缓延伸,与院子里那口大水缸,以及地面残留的湿气联系起来。同时,他回忆起王煊走路时脚步声的轻重节奏,以及他偶尔咳嗽的声音。
门外,刘三的眉头皱了起来。里面明明有微弱的动静,却无人应答?这王铁匠,搞什么鬼?他心中疑窦丛生,联想到最近关于这铁匠铺的一些传闻——兵器质量突飞猛进,小学徒离奇死亡……难道真有什么古怪?
他不再客气,运起几分内力,沉声道:“王铁匠,若再不开门,刘某可要得罪了!”说着,手掌便按在了门板上,准备强行推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院子里,靠近屋门的那片地面,毫无征兆地变得异常湿滑,仿佛刚刚被泼了大量清水!与此同时,水缸边缘,一缕极细微的水流无声无息地溢出,沿着缸壁滑落,滴答作响。
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略显急促、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咳嗽声,伴随着一阵类似脚步挪动、却又带着水渍拖沓感的细微声响,仿佛有人正慌慌张张地从内屋走出,不小心踩到了水滑倒,又急忙爬起。
“咳咳……来了来了……谁啊?”一个沙哑、带着几分睡意和被惊扰的不满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这声音赫然与王煊有七八分相似!正是江流全力操控水汽震动,模拟出的效果!
门外的刘三动作一顿,按在门板上的手微微松开。原来是在睡觉?还踩到水滑了一下?他心中的疑虑稍减,但并未完全消失。
“是我,威远武馆刘三!”刘三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审视,“王铁匠,大白天的关着门,睡得这般沉?”
“唉……刘管事见谅……”门内“王煊”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前几日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唉,您可能也听说了,心里难受,夜里总睡不好,白日里便补个觉……方才起身急了,差点摔着。您稍等,我这就开门。”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学徒刚死,主人心情悲痛,闭门谢客,合乎常理。那滑倒和咳嗽的动静,也增加了真实性。
刘三嗯了一声,不再催促,但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门内的动静。他听到缓慢的脚步声(依旧是江流模拟),听到门栓被拉动的细微摩擦声。
“吱呀——”
院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王煊”半张略显苍白、带着睡痕的脸(当然是刘三基于声音和缝隙自行脑补的)。实际上,门后空无一人,只有江流全力操控着门栓和水汽制造出开门的假象。
“刘管事,您找我有事?”“王煊”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疑惑。
刘三锐利的目光透过门缝,快速扫视院内。院子有些凌乱,水缸旁确实有一滩水渍,符合刚才滑倒的说法。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很淡,若有若无。
“哦,也没什么事。”刘三按下心头异样,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容,“就是馆主对上次那批腰刀十分满意,想再订制一批,另外,还有些事情想向王铁匠打听打听。”
“原是如此……”“王煊”的声音显得有些为难,“刘管事,实在对不住,您也看到了,铺子里刚出了事,我这心里头……乱得很。而且库存的料子也不多了,新订单恐怕得缓些时日。至于打听事情……您看要不改天?我这会儿实在没精神头……”
这是江流的拖延之计。他必须尽快打发走刘三,等王煊回来。
刘三眼中精光一闪。这王铁匠,推三阻四,似乎不想让他进去?他越发觉得可疑。但对方理由充分,他也不好强行闯入。
“既然如此,刘某也不便打扰。”刘三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不过,王某冒昧问一句,王铁匠最近这打铁的手艺,可是又精进了不少啊?那批腰刀,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便是馆里的老师傅也称赞不已。”
来了!正题来了!江流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最关键的问询。他控制着水汽震动,模仿出王煊谦逊又带着一丝哀伤的语气:“刘管事过奖了。哪有什么精进,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至于火候……唉,或许是心境不同,手下也有些变化吧,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将技艺提升归因于心境和玄乎的“手感”,是常见的托词。
刘三盯着门缝,似乎想从那只言片语和门后的寂静中看出些什么。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又道:“王铁匠,听说你前阵子收了一块‘火纹铜’的边角料?”
江流心中剧震!火纹铜?王煊确实暗中在搜集这类材料!这刘三消息竟如此灵通?
他强行稳住心神,模仿出惊讶的语气:“火纹铜?刘管事说笑了,那等珍贵材料,岂是我这小铺子能收得起的?定是误传了。”
“是吗?”刘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王铁匠,若真有什么机缘,得了些不寻常的助力……呵呵,这世道,独木难支啊。威远武馆在镇上,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话已是近乎赤裸的暗示和招揽了!
江流明白,刘三已经怀疑王煊背后有“高人”或者“异宝”相助,今日前来,试探多于订货。
“刘管事的好意,王某心领了。”“王煊”的声音带着感激,却又坚定地回绝,“王某就是个打铁的粗人,只想本分过日子,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等过些时日,心境平复了,一定亲自将武馆的新兵器打好送上。”
软钉子碰了回去。
刘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深深看了一眼门缝后的“昏暗”,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刘某就不多打扰了。王铁匠节哀,我们改日再叙。”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刘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街角,江流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模拟的声音和开门景象瞬间消散。水体如同虚脱般瘫在瓦罐底,意识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刚才那短短片刻的应对,耗废的心神比连续“修炼”一夜还要巨大!
危险暂时过去了,但江流知道,这只是开始。刘三绝不会轻易放弃怀疑。威远武馆,就像一头嗅到气味的猎犬,已经盯上了这间小小的铁匠铺。
而王煊,至今未归。
夜幕降临,铁匠铺内一片死寂。江流沉浸在不安与等待中,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直到月上中天,后院才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刻意压抑的响动。是王煊回来了!他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是从后墙翻进来的。
王煊悄无声息地摸到前院,看到紧闭的院门和安然无恙的瓦罐,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凝重却未散去。他显然也听到了风声。
他走到瓦罐边,低声问道:“今日……可是有人来过?”
江流操控水迹,在地上简要地划出了“武馆”、“刘三”、“试探”等几个关键词。
王煊看着地上的水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们起疑心了……”王煊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刘三此人,心思缜密,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地……恐怕不能再久留了。”
他看向瓦罐,眼神复杂,既有对未知前路的忧虑,也有一丝决绝。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王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我准备好之前,你千万要隐藏好,绝不能再有任何异动。”
江流的水迹形成一个凝重的波纹,表示明白。
小小的铁匠铺,暗流汹涌,危机四伏。一场风暴,似乎即将来临。而江流这摊渴望火焰的水,还未真正成长起来,便被卷入了凡人世界的纷争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