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绕过几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堆积如山的垃圾场,五彩斑斓的塑料废弃物、残羹剩饭、破布碎纸等堆积成丘,一些妇女和年纪更小的孩子正在里面艰难地翻拣着,寻找任何可以换钱的废品。
而就在这垃圾场的边缘,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林墨看到了一幅让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几个锈迹斑斑的废旧集装箱和歪歪扭扭的木板,勉强搭成了一个遮阳避雨的“窝棚”。
一面破旧的孟加拉国旗挂在最高处,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棚子下面,二十多个年纪不一的孩子,席地而坐,他们的面前没有课桌,只有一些充当板凳的砖头或木块。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穿着洗得发白衬衫的老者,正站在一块用木架支起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破木板前
他手里捏着一个几乎快要拿不住的粉笔头,用力地在木板上写下一个个孟加拉文字母和简单的单词。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重。
孩子们,虽然个个衣衫褴褛,小脸脏兮兮的,有的甚至光着脚丫,但他们的眼睛,却像被雨水洗过的星星,异常明亮。
他们挺直了瘦小的脊背,目光紧紧跟随着老师的粉笔,用清脆稚嫩的声音,大声地跟读着。
那朗朗的读书声,穿透了垃圾场的腐臭气味,穿透了贫民窟的喧嚣,如同一道清泉,流淌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林墨被深深震撼了。他下意识地将镜头推近,捕捉着老者专注的神情,孩子们求知的眼神,以及他们身后那触目惊心、堆积如山的垃圾场。这“垃圾山”与“读书声”形成的强烈对比,极具冲击力。
【这画面太有力量了!垃圾山与读书声!】
【知识的光芒,在任何地方都不会熄灭!】
【这位老教师太伟大了!】
【孩子们的眼睛,看得我心都碎了……】
【这就是希望!在绝望中开出的花!】
林墨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不忍心打扰这堂课。直到老者宣布休息,孩子们欢呼着散开片刻,林墨才走上前去,用恭敬的语气用孟加拉语打招呼:“老师,您好。”
老者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到林墨和相机,并没有显得惊讶或排斥,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你好,远方的客人。我叫拉菲。”
“拉菲老师,您在这里教书多久了?”林墨问道。
“退休之后就开始了,大概……八年了吧。”拉菲老师看着在空地上奔跑嬉戏的孩子们,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这些孩子,他们的父母大多在垃圾场里干活,或者在附近的工厂做零工。没人管他们,如果我不教他们,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一辈子也走不出这座‘垃圾山’。”
他指了指那块斑驳的木黑板和孩子们手中传阅的、页面卷边泛黄的旧书:
“我没有太多东西能给他们,只有这些捡来的粉笔头,和这些旧书。但我相信,知识,是唯一能带他们离开这座‘山’的翅膀。哪怕只能多一个孩子因为认识字而找到一份稍微好点的工作,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五六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不合身旧裙子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林墨面前。
她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朵用废弃的绿色塑料瓶剪成叶片、瓶身部分被细心染上红色线条,并用彩线精心缠绕成的“花朵”。做工粗糙,却充满了童真和心意。
“先生……送给你。”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蚋,大眼睛里带着羞涩和期待,
“我叫小茉莉。我的梦想是当医生,治好我奶奶。她总是在垃圾场咳嗽……”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弯腰拾荒的老妇人。
林墨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他蹲下身,平视着小茉莉,郑重地双手接过那朵特殊的“塑料花”,仿佛接过一件无比珍贵的艺术品。
“谢谢你,小茉莉。这是我收到过的最漂亮的花。”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的梦想非常伟大,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很好的医生,治好你的奶奶,还有很多人。”
小茉莉听到夸奖,开心地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然后害羞地跑回了伙伴中间。
拉菲老师看着这一幕,眼中也闪动着泪光。
林墨站起身,面对着直播镜头,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动容:“朋友们,你们都看到了。拉菲老师,小茉莉,还有这些在垃圾堆旁坚持读书的孩子们。我们常常觉得自己力量微小,但有时候,一点点光,就能照亮很大一片地方。”
他直接对着镜头说:“我已经看到有许多观众打赏了礼物,我也明白大家的意思,放心!所有通过直播获得的打赏礼物,我今天将全部兑换成现金,捐赠给拉菲老师的这所露天学校!”
话音刚落,直播间的打赏特效如同节日烟花般疯狂绽放!
【火箭】、【跑车】、【嘉年华】……各种昂贵的礼物接连不断,更有数不清的小额打赏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海。评论区被“加油!”“支持!”“为了孩子们!”“为了拉菲老师!”的呐喊刷屏。
系统提示也在林墨视野中快速闪烁:【收获大量“敬佩”、“感动”、“希望”、“行动”情绪值……情绪值总量持续攀升……】
林墨看着后台飞速增长的打赏金额,心中有了底。
他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今天出门时带的、准备应对不时之需的一厚沓现金,仔细数了数,总共是五万塔卡。
他双手将这沓钱递到拉菲老师面前。
“拉菲老师,这笔钱,请您务必收下。”
拉菲老师看着眼前这厚厚一沓钞票,惊呆了,连连后退摆手:“不,不,先生!这太多了!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林墨坚定地握住老人颤抖的手,将钱塞进他手里,然后指着相机镜头,认真地说:
“拉菲老师,请您听我说。这笔钱,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这是成千上万正在观看我直播的观众,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们,他们被您和孩子们感动,共同贡献的心意。它不属于我,它属于这些孩子,属于这所学校。请您用它给孩子们买些新书、买些好点的粉笔、买块像样的黑板,或者给孩子们加点营养……这是大家的心意,请您一定不要推辞!”
听到林墨这番话,明白这笔钱背后是无数陌生人的善意和支持,拉菲老师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溃了。
浑浊的泪水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滑落,他双手紧紧攥着那沓钱,仿佛捧着无比珍贵的火种。
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不停地向林墨,向着镜头的方向,深深地弯腰鞠躬,再鞠躬,用最原始、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激。
直播弹幕在这一刻,被无数的哭泣表情和祝福的话语淹没:
【拉菲老师别哭!您值得!】
【破防了,哭得不行……】
【知识改变命运!加油孩子们!】
【小茉莉,一定要实现梦想啊!】
【这就是直播的意义!连接世界,传递善意!】
这真挚的一幕,通过镜头传递出去,再次收获了海啸般的情绪值。
林墨又停留了一会儿,拍摄了孩子们在拉菲老师带领下继续上课的情景,这才在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和拉菲老师郑重道别,沿着原路返回。
林墨的心情如同被雨水洗涤过,既沉重又清朗。
他沿着来时的狭窄巷道小心地往回走,脑海中还在回响着孩子们稚嫩的跟读声和小茉莉那朵塑料花的触感。
没走几步,在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拐角,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而焦急的身影——正是一哥!
一哥正拉着一个路过的小男孩,用急促的孟加拉语询问着什么,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与他那身略显宽大的旧衬衫形成鲜明对比。
“一哥?”林墨惊讶地喊了一声。
一哥闻声猛地回头,看到安然无恙的林墨,他那紧绷的脸上瞬间如同拨云见日,长长的、几乎听不见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都松弛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林墨面前,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慌,嘴唇动了动,才支支吾吾地用英语混杂着孟加拉语说:“先生……我,我等了很久,您没出来……我,我害怕您出事……这里,太乱了……”
他语无伦次,但林墨瞬间明白了。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竟然克服了内心巨大的恐惧,以及他那辆赖以生存的人力车可能被偷走的风险,毅然走进了这片他口中“非常危险”的贫民窟深处来寻找自己!
直播间的弹幕此刻也充满了感动:
【我的天,一哥居然进来了!他明明那么害怕!】
【破防了!一哥这是真的把墨哥当自己人了!】
【看得我鼻子一酸。】
【墨哥,你可要好好对一哥啊!】
林墨看着一哥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和他眼中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担忧,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暖流。
他没有说什么感谢的客套话,而是直接伸出手,用力地揽住一哥略显单薄的肩膀,像是兄弟间那样重重地拍了两下。
“别担心我,兄弟。”林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力量,“我没事,你看,好好的。”
一哥被这个称呼惊呆了,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墨。
在他的认知里,像林墨这样光鲜、有钱的外国“先生”,和他们这些卖力气讨生活的人之间,有着一道看不见却难以逾越的鸿沟。
“先生”这个称呼,是尊敬,也是距离。而“兄弟”,这个词太沉重,太亲密,是他从未想过能从林墨口中听到的。
林墨看着一哥震惊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脸上露出了温和而肯定的微笑,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对,兄弟。以后别喊我先生了。我叫林墨,你以后就叫我‘林’,或者直接叫林墨,都行。”
一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看着林墨真诚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施舍或怜悯,只有平等的、朋友般的温暖。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这个称呼和这份情谊牢牢地刻进了心里。
“走,林……林,”他尝试着叫出这个新称呼,还有些磕绊,但脸上却绽放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带着点憨厚又无比真实的笑容,“我们出去,车还在外面等着。”
这一次,回程的路似乎变得不同了。
一哥拉着车,脚步不再像来时那般沉重,反而透着一股轻快。他依旧沉默寡言,但脊背似乎挺得更直了一些。
穿过那些泥泞狭窄的巷道,阳光透过铁皮屋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跳跃。
林墨坐在车上,看着一哥的背影,感受着这份因跨越阶层、源于纯粹关心的情谊所带来的平静与力量。
直播间的弹幕依旧在热议着刚才的一幕,为这份难得的真诚互动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