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营帐的草绳上,李砚正借着微光整理昨晚偷偷画的军营草图,马棚外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踹门声。“哐当”一声,本就松垮的木门被踹得歪向一边,高壮老兵带着两个士兵堵在门口,手里的鞭子在掌心拍得啪啪响。
“李砚,王校尉有请。”老兵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石,眼里的恶意藏都藏不住。
李砚心里咯噔一下——他夜探粮草营的事,难不成被发现了?他不动声色地把草图塞进草堆,拍了拍手上的灰:“校尉找我何事?”
“去了就知道。”老兵伸手推了他一把,“少废话,耽误了校尉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被押着往中军帐走的路上,李砚瞥见几个士兵正蹲在墙角啃窝头,窝头硬得能硌出牙印,上面还沾着没筛干净的沙子。他突然反应过来——王校尉找他,多半不是因为夜探粮草营,而是记恨他护粮有功,抢了风头。
果然,中军帐里没见王校尉,只有个打杂的小兵指着院角的十口大水缸:“王校尉说,你这书生细皮嫩肉的,得练练筋骨。这些缸,今天太阳落山前挑满,少一滴水,军棍伺候。”
李砚盯着那水缸,缸口比他的脑袋还大,缸壁上结着层厚厚的水垢。他粗略算了算,一口缸装水至少五担,十口就是五十担,这哪是练筋骨,分明是想把人累垮。
“这操作也太直白了吧?”李砚心里翻了个白眼,“地球领导穿小鞋,还会找个‘优化工作流程’的借口,这倒好,直接把‘我要整你’写在脸上,真是职场打压界的‘一股清流’。”
他没反驳,默默拿起墙角的扁担。扁担是劣木做的,边缘磨得发毛,压在肩上硌得生疼。他走到井边,弯腰把水桶扔进井里,冰凉的井水溅在手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第一趟水倒进缸里时,只漫了个底。李砚看着缸底的青苔,突然想起青竹村的孩子们——那时候他教他们挑水,总说“慢慢来,水滴石穿”,没想到现在这话得用在自己身上。
老兵就坐在不远处的石碾上监工,时不时嘲讽两句:“哟,书生就是不行,挑这么点水就喘成这样?”“这要是上了战场,怕是敌军的马还没到,你就先吓瘫了!”
李砚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弯腰、提桶、倒水的动作。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粗布衫,贴在背上黏糊糊的,伤口被汗水腌得火辣辣地疼。路过的士兵们窃窃私语,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却没人敢上前帮忙——谁都知道王校尉的手段。
正午的太阳像个火球,晒得地面冒白烟。李砚挑到第三十担时,眼前开始发黑,脚步也踉跄起来。他放下水桶,扶着缸沿喘粗气,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怎么?不行了?”老兵站起身,手里的鞭子扬了扬,“王校尉说了,这点苦都吃不了,就别在军营里混饭吃!”
李砚抬起头,阳光刺得他眯起眼:“我没说不行。”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只是这水缸要是一直空着,士兵们没水喝,耽误了操练,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老兵的鞭子僵在半空。他是奉命刁难,可真要是耽误了正事,王校尉第一个饶不了他。李砚看穿了他的顾虑,又说:“我会挑满,但要是因为这个误了别的事……你觉得侯爷问起来,王校尉会保你吗?”
老兵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李砚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夕阳把李砚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一滴水倒进第十口缸时,他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扁担扔在一旁,上面的毛刺沾着血痕。他望着满天晚霞,突然笑了——这点下马威,比起青竹村应付散兵时的凶险,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这军营里,硬碰硬肯定不行,慢慢来,找准时机,把这口“气”咽下去,再慢慢挣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