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间的空气仿佛凝固,风穿过石隙的声音变得异常刺耳。三道身影,带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高度凝聚的秩序规则波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陈凌三人的视野中。
这就是“织网者”。
它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人形或兽形,其主体是悬浮离地半米的、不断流动变化的暗银色金属液体,形态介于多面体与流线型之间,表面流淌着冰冷而精确的规则符文。从主体延伸出数条如同触须又似刀刃的、半透明的规则能量带,这些能量带在空气中无声舞动,所过之处,空间的规则结构都微微扭曲,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编织、掌控。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在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其中一名织网者主体核心亮起刺目的白光,数条规则能量带如同精准的标枪,瞬间分裂、延展,交织成一张覆盖方圆数十米的巨大无形罗网,朝着陈凌三人笼罩而下!这张网并非物理存在,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一旦被其覆盖,范围内的规则将被强行“固化”和“束缚”,任何试图移动或使用规则能力的行为都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干扰和反噬。
“避开网的范围!”陈凌低喝,他的右眼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规则大网的逻辑结构和能量节点。他异变的左手猛地向前虚按,【噬渊之手】的力量没有直接吞噬,而是化作一股扭曲的斥力,作用在罗网几个关键的连接节点上。
嗤嗤——!
无形的规则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低响。那张原本完美覆盖的罗网,在几个节点处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和迟滞,覆盖速度骤减。
雷栋和蒲凝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分别向两侧翻滚闪避。雷栋同时抬起臂铠,虽然悖论回路还在冷却,但他依旧发射出常规的规则干扰波束,射向另一名试图迂回包抄的织网者,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但成功吸引了其注意力。
蒲凝则双眼微闭,精神力量高度集中,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最细腻的探针,试图感知这些织网者冰冷秩序外壳下的核心逻辑和可能的意识残留。“它们…没有情绪,只有绝对的执行指令…核心逻辑围绕‘捕获’和‘限制’…对混乱和不可预测性的应对优先级较低…”
她的信息通过精神链接瞬间共享给陈凌和雷栋。
“不可预测性…”陈凌眼神一凛,瞬间有了主意。“雷队,蒲凝,制造混乱!干扰它们的判断!”
话音未落,他主动冲向了第三名织网者。这名织网者似乎判断出陈凌是核心目标,它的规则能量带没有编织大网,而是如同毒蛇般攒射而出,每一击都精准地指向陈凌规则力量的运转节点和移动轨迹,带着强烈的“预判”和“封锁”特性。
陈凌的左眼与右眼协同运作,【基础规则洞察】与虚无之眼的信息流结合,身形在间不容发之际做出各种违背常理的、毫无征兆的变向和闪避。他不再单纯依靠速度和力量,而是刻意引入“随机性”,让自身的行动模式变得混沌难测。同时,他异变的左臂时而化作【黑暗之刃】格开能量带的刺击,时而探出【噬渊之手】的丝线,不是吞噬,而是如同弹拨琴弦般,干扰能量带内部的规则流转。
另一边,雷栋放弃了与织网者正面对抗,转而开始疯狂地攻击周围的环境。规则干扰波束轰击地面,炸起漫天碎石和尘土,扰乱视线和规则场的稳定。他甚至故意将波束射向空中,引发小范围的规则乱流。
蒲凝则全力释放她的精神力量,不再是感知,而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织网者高度秩序化的规则感知场中,制造出一圈圈微弱的、但持续不断的“情绪杂波”——恐惧、愤怒、喜悦…这些对人类而言寻常的情感波动,对于纯粹逻辑驱动的织网者来说,却是难以理解和分析的“噪音”。
三名织网者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可以察觉的凝滞和混乱。它们的攻击不再那么精准,能量带的舞动出现了一丝不协调。那名试图捕捉陈凌的织网者,核心运算似乎因为目标行为模式的极端不可预测和外界持续的信息干扰而出现了短暂的过载,能量带的刺击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基于最优解算法无法覆盖的漏洞!
就是现在!
陈凌的右眼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稍纵即逝的漏洞!他没有使用消耗巨大的【规则抹除】,也没有试图完全吞噬对方。他的左臂瞬间化作最纯粹的【噬渊之手】,黑暗的漩涡在他掌心凝聚,然后被他如同投掷短矛般,精准地射向那个漏洞——织网者主体与一条主要能量带的规则连接枢纽!
“噗!”
一声沉闷的、仿佛规则结构被强行撕裂的异响传来。
那条原本灵活舞动的规则能量带瞬间僵直、黯淡,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般软垂下去。织网者主体的暗银色液体一阵剧烈的波动,散发出紊乱的规则光芒,显然受创不轻!
有效!攻击其规则结构的连接点,比直接攻击其核心更有效率!
“攻击它们的能量带连接点!”陈凌立刻将发现共享。
雷栋和蒲凝精神大振。雷栋不再盲目干扰,开始集中波束,尝试攻击另一名织网者的能量带根部。蒲凝则更加专注于用精神杂波放大对方规则结构中的不协调。
战局瞬间扭转。原本占据绝对主动和压制地位的三名织网者,因为其高度依赖逻辑和秩序的特性被“混乱”和“悖论”(陈凌之前的干扰和此刻的非常规战术)所克制,陷入了短暂的被动。
但“织网者”毕竟是“牧者”系统中的精英单位。受创的那名织网者迅速后撤,另外两名则立刻改变战术,不再试图捕捉,而是将规则能量带收拢,化作两面巨大的、流转着防御符文的规则盾牌,护住自身,同时主体开始凝聚高强度的规则瓦解射线——它们准备强行摧毁目标!
“不能给它们机会!”陈凌眼神一冷,正准备不惜代价动用【规则抹除】。
突然——
呜——!!!
一声凄厉、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尖锐嘶鸣,从遥远的北方天际传来!那声音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混乱与疯狂意志,甚至压过了织网者那冰冷的秩序波动!
三名织网者的动作猛地一僵,连正在凝聚的规则瓦解射线都瞬间溃散。它们的主体核心疯狂闪烁,似乎在接收某种更高优先级的紧急信息。
下一刻,它们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眼前的战斗,暗银色液体迅速收拢,化作三道流线型的银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北方——那黑色尖碑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天际。
丘陵间,只剩下陈凌三人,以及战斗留下的规则残痕和一片死寂。
“它们…跑了?”雷栋有些难以置信地放下臂铠。
蒲凝脸色苍白,刚才那声嘶鸣让她精神一阵刺痛:“那声音…是什么?感觉…比‘牧者’还要…可怕?”
陈凌站在原地,异变的左臂缓缓恢复常态,右眼望向北方,那虚无的瞳孔中倒映着常人无法看见的、因那声嘶鸣而剧烈沸腾的规则之海。他左胸的稳定晶体依旧散发着稳定的蓝光,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在他心中蔓延。
“那不是‘牧者’…”陈凌的声音低沉而凝重,“那是…被‘牧者’压制了太久,如今因为黑色尖碑的出现和规则平衡的打破,而被释放出来的…更古老、更混沌的东西。”
“织网者”的撤退,并非胜利,而是意味着一个更大、更未知的混乱时代,即将来临。而他们,以及他们手中那份来自“建造者”的蓝图,能否在这秩序与混沌的双重夹击下,找到一线生机?
答案,依旧隐藏在北方那片被黑暗与未知笼罩的废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