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湖的日子像浸在温水里,舒缓得让人几乎忘了时间。
柳凡甚至开始琢磨着把露台扩建一下,好让唐妙妙冬天也能躺着晒太阳看湖景。
图纸摊在书房桌上,他拿着尺笔比划,唐妙妙就窝在旁边沙发里,笑着说他比画施工图还认真。
午后,湖面波光粼粼,安静得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柳凡的手机就在这时候突兀的响了,不是平常的铃声,是一种极单调却透着紧迫的蜂鸣。
他画画的动作顿住,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这个铃声,很久没响过了。
唐妙妙也抬起头,脸上的笑意淡去,心里无端跳了一拍。
柳凡放下尺,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听。
他没怎么说话,大多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侧脸线条逐渐绷紧,眼神沉了下去,望着窗外平静的湖面,却仿佛看到了极遥远地方的风暴。
电话不长,他最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我尽快动身。”
挂了电话,他捏着手机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过身。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具体神情,但那种轻松惬意的氛围已经消失了。
“妙妙,我得出去一趟。”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一些。
唐妙妙放下抱枕,坐直了身体:“去哪?出什么事了?”
柳凡走回来,在她面前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握住她的手。
“西南边境,出了点事。”
他尽量让语气平稳。
“冲突倒是平息了,但对方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毒手段。”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厌恶和凝重。
“有邪修插手,放了瘟疫,现在那边不少战士和平民都染上了,情况不太好。”
唐妙妙的心一沉。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父亲和爷爷的身份让她比普通人更清楚边境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而瘟疫和邪修从柳凡嘴里说出来,更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她下意识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指。
柳凡看着她眼中瞬间涌起的担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本该陪着她,守着这方宁静过他们刚刚重新拾起的安稳日子。
但他做不到。
那些在疫病中痛苦挣扎的士兵和平民,那些被邪气侵蚀的生命,他无法坐视不管。
前世悬壶济世的根骨,今生对生命的敬畏,让他无法安然置身事外。
“那边缺医少药,普通的医疗手段恐怕效果有限。”他低声解释,目光恳切而坦。
“我有应对这类疫病的法子,或许能帮上忙。”
他没有细说是什么法子,唐妙妙也没问。
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不容错辩的决心和一种深藏的属于医者的悲悯。
她忽然想起他刚回来时身上那难以言喻的风霜气度,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远超常人的沉稳和力量。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令人窒息,空气里流淌着一种更沉重也更坚韧的东西。
唐妙妙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她抬起另一只手,覆盖在他微凉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声音很轻道:“去吧。”
柳凡怔住,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干脆,他甚至准备好了更多的解释和安抚。
“我知道你肯定能帮上忙,那些人需要你,我不能拦着你,也不想拦。”
唐妙妙看着他,眼圈微微有点红,但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混合着担忧理解以及隐约自豪的复杂情绪。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坚定。
“家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你去了那边,一定要万事小心,那种东西听着就吓人。”
她终究还是泄露出一丝后怕。
柳凡的心像是被温水浸透了,又酸又胀。
他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馨香。
“对不起,又说走就走。”他声音闷闷的说道。
“别说这个,去做你该做的事,早点办好,早点回来。我……我等你回家。”
唐妙妙在他怀里摇头,声音也有些哽咽。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重。
柳凡重重的点头,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好!我一定尽快回来。”
他没有再多耽搁,起身开始利落地收拾东西。
不再是旅行时的轻便行囊,他从空间戒指深处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色背包,往里放的东西也很奇特。
一些用玉瓶或木盒装着的散发着清苦药香的粉末或丸剂,还有一些常用的银针,最后再看了看一堆曾经采集的药材。
唐妙妙在一旁默默看着,帮他递东西,没有多问一句。
她只是在他收拾间隙,去厨房迅速煮了一碗面,煎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盖在上面。
“吃完再走。”
她把面端到桌上。
柳凡停下手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埋头大口吃起来。
面很烫,他吃得很快,却很干净。
唐妙妙就坐在对面看着,仿佛要把他这一刻的样子牢牢记住。
吃完面柳凡将那个略显沉重的背包重新放回空间戒指里,两人站在门口。
“到了那边,想办法给个信儿。”
唐妙妙替他理了理衣领,手指微微发颤。
“嗯,一有机会就告诉你。”
柳凡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别担心。”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也刻进眼里带走,然后毅然转身大步走向停在院外的车。
发动机响起,车子驶出院门,沿着湖岸公路快速远去,最终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影尽头。
唐妙妙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
落星湖的夕阳依旧美好,洒下一片金色的宁静,但她的心已经跟着那辆车,飞向了遥远而危险的西南边陲。
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裙摆,她环抱住双臂感觉到一丝凉意,但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
她相信他能救人,也能平安回来。
她得守好这个家,等他回来。